有时候，这个城市的黎明显现得像是夜色，有时候夜色也模仿着黎明，在漫长无止境的日夜更替中，它们都渐渐忘记了自己的本色。
这一夜，许博不必再悬着一颗心，翘首去等那个凌晨高跟鞋的声音，为晚归的默默，留一盏让她习以为常的灯，所以他不会知道，默默望着那黑黢黢的廊道，没来由地发了一晚的呆，她向来心大，很少失眠，可是今夜却似被挑动了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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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天亮了，太阳照常升起。
段启宁离开前，江暮雨与程开阳为他准备了早午餐，三个人在一条狭窄的玻璃长廊里喝咖啡，玻璃把它们包围起来，三面都是涌动的海水，长廊像一条封闭的时光隧道，一路延伸进海里。
风不停吹动着米色的窗帘，海水好像就在脚下。
“这里真美……”江暮雨不禁伸了个懒腰，“这样的海，这样的风，好像要把人融化进海水里一样……”
“那就别走了，留在这里咯？”段启宁抿了一口咖啡。
“留在这里，那我工作怎么办？”
“在这里工作啊！”段启宁说，“你是做什么的？我可以帮你留意合适的工作机会。”
“不用了……就算我同意，家里人也不会同意的。”
程开阳没有继续他们的话题，只是轻咳了一声，揶揄起段启宁，“平常带你见朋友，怎么没见你话这么多。”
“那你到底是嫌我平时话少呢，还是嫌我今天话多了。”
“都嫌。”程开阳叉了一只香肠丢到段启宁的盘子里，“我看，你今天还是别走了，在我这里待几天，闹出这么大的事，回家不怕挨批？”
“怕啊，所以走归走，但不打算回家。”
“那去哪儿？”
“波士顿，不行就再去趟巴黎……”段启宁叉起盘子里的香肠，“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这次我打算躲远一点，等息事宁人再回国，所以……我已经订好机票了，我爸那，我就说去聊一个投资，聊不明白，我就不回来了。”
“真有你的……”
“有钱真好啊，能躲的世界都大一点！”江暮雨仰天长叹，想想自己，租间小屋，躲开事无巨细都要管的妈，已经要看着工资余额猛咬后槽牙了。说这话的时候，江暮雨因为代入太深，不小心将吐司里的果酱滴在身上，程开阳想也没想抽了张纸巾替她擦掉，虽然嘴上嫌弃地说着“吃点东西，脚底下能喂饱大象”，可手上却拿了方巾给她铺在腿上。
段启宁将二人亲密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无玩味地问道，“话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段启宁突如其来的发问，让二人都愣了一下，江暮雨快速地与程开阳对视了一眼，忍不住赶紧抢答，“什么什么关系，就朋友关系啊。”
江暮雨喝了一口咖啡，越想假装漫不经心，却显得刻意，她的余光瞟向程开阳，竟对他接下来的回应有一丝紧张。
“只是朋友这么简单？”段启宁不依不饶。
程开阳刚打算开口，就听到江暮雨说，“不然呢！”
程开阳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做出回应的空间，只得讪讪一笑，默认了江暮雨的回答。
“真的？”段启宁有一搭没一搭的追问，眼睛却没有离开程开阳，因为他很清楚，谁是那个不会说谎的人。
“不然呢？”程开阳故意学江暮雨的口吻，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他知道，有一股莫名的失望，在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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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前，程开阳把段启宁的包递到他手里，嘱咐他回去对父亲说话千万小心，满脸严肃的程开阳，与满脸玩味的段启宁，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笑什么？”
段启宁看了看四周，“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江暮雨？”
程开阳有些猝不及防，“何以见得？”
“直觉。”段启宁用下巴指了指江暮雨的方向，此刻的她正站在不远处，风吹起她的长发，让她侧脸的轮廓若隐若现。
“那你的直觉还有待考证。”程开阳的回应滴水不漏，就像之前一样，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听上去就是很像在嘴硬。
“是吗……”段启宁意味深长地看向江暮雨，“如果你对她真没那个意思的话，可我可就按自己的意思来啦。”
“什么意思？”程开阳有点意外。
段启宁突然哈哈笑起来，“你怎么这个表情？我的意思很简单啊，因为，我挺喜欢她的。”
段启宁兀自说完，带着包，用背影朝程开阳挥了挥手，“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