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便站起身,作势要给秦若行礼,直吓得秦若赶忙伸手扶起他。
“太傅这是做什么,洛儿乃晚辈,岂能受你的大礼。”
抹了抹眼角的眼泪,薛蕴感慨的站直身子:“如今老夫才知外面传言不可信,姑娘心性纯善,卫悭有你这样的女儿,当真是幸福。”
“太傅莫要高兴得太早,我性子不好,尤其是这张嘴极挑。我若是去府上,只怕还得烦劳太傅同夫人日日安排吃食了。”
“好!好!你只管说你想吃什么,老夫同夫人一定提前给你备好。”
闻言,秦若当即摸着下巴想了想,想到半途她索性唤珍珠去取来纸笔,最后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篇。
“这些都是我往日喜欢吃的,太傅同夫人可以轮着准备便是。”
薛蕴目瞪口呆的接过她手中案纸,看着上前给鬼画符似的几团大字,狠命抽了抽嘴角。
看来,传言还是有些能信的。
过了好半天,他才欲言又止的开口:“卫家闺女……你这字当好好练练。”
“太傅说得对,我老早便想练字,可爹爹整日忙,都没空教我。要不太傅抽空教教我怎么样?”
听了她的话,薛蕴眼睛一亮:“既然这样,那我便安排人将笔墨纸砚也给你备好,每日再教你两个时辰的书法。”
“太好了,洛儿在此谢过太傅。”
“好说,好说!我当了一辈子言官,别的教不了你,这一手字还是可以教给你的。”
说到最后,薛蕴已是面露笑容,全无之前的半分悲伤。
“既然这样,那我明日便去府上找太傅同夫人说话,但是我要吃的东西,你们可别忘了给我备着。”
薛蕴:“你放心,只要是你想吃的老夫同夫人一定早早给你备着。”
“可是我喜欢吃的金玉酥,富月楼只有晚上才买,明日白天只怕买不到。”
闻言,薛蕴赶忙将那鬼画符似的案纸收入衣袖里:“你别慌,我现在便去买。”
说着也不等秦若回答,他便急急忙忙带着奴仆出府,往富月楼的方向赶了去。
等到薛蕴离开,珍珠这才不解的看着秦若:“小姐,你明日当真要去薛府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
“可小姐去薛府也就算了,怎么还给薛太傅安排这么多事,若是被外面的人知道了,只怕又要说小姐没有一点敬老之心。”
拿过桌子上的点心咬了一口,秦若懒懒勾了勾嘴角:“我问你薛太傅同薛夫人是因为何事那么伤心。”
“薛小姐的死。”
“薛南星不仅是他们俩的女儿,还是唯一的独女,从某种意义上讲,薛南星算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命。如今薛南星惨死,凶手不见踪影,他们相当于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这个时候我要做的事情,不仅仅是陪他们说说话,还得让他们感受到自己有价值。”
珍珠:“所以小姐是故意这么做的?”
将剩下的半截点心塞到嘴里,秦若笑得那叫一个狡黠:“不然呢?你真当你家小姐分不清轻重,胡乱找些事情给他们做。”
这边他们正说着话,唐惍便咋咋呼呼从府门的方向跑了过来。
“老大别怕,我来救你了!”
望着他肩上扛着的东西,秦若嘴角一抽:“你把谁家的木闩卸下来了?”
“我家的。”说着,唐惍便将肩膀上扛着门闩往地上一放,无比激动的开口:“刺客呢?我现在就让他本少爷的厉害。”
刺客?
珍珠一头雾水的往四周看了看:“唐公子这哪有刺客,你莫不是听错了。”
“没有刺客?那是谁在找老大的麻烦?”
秦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坐入椅子里:“是薛太傅找我爹有事,不过我已经解决了。”
“薛太傅?”
唐惍面色一紧:“他莫不是因为薛南星的事,特意找老大报复吧。”
“薛南星的死,跟我又没有关系,他报复我干嘛。”
闻言,唐惍赶忙凑到秦若身边:“我之前不是跟老大说过,薛太傅找不到杀害薛南星的凶手,便把气撒在了段夫子身上吗?”
秦若目光微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你便认为他现在又准备把气撒在我身上?”
“我……我也只是猜测。”
秦若冷哼了一声,从椅子里起身:“我准备从今以后都抽空去薛府陪薛夫人说说话,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去。”
唐惍不解的皱了皱眉:“去薛府?”
“对,你想去是吧,那明天我去唐府接你。”
望着秦若往前厅外面走去的背影,唐惍崩溃的追上前:“不是,老大我没说想去薛府呀!”
“明天我去唐府接你。章叔,你派两个人送他回去;对了,别忘把他们府上的门闩也一同带回去。”
章修:“是。”
“老大!老大!我可是你的亲小弟呀,你不爱我了吗?”
珍珠随着秦若沿小径回湘水院,听着身后唐惍撕心裂肺的喊声,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唐公子最怕薛太傅,小姐此番带着他去薛府,对他来说无异于受刑。”
“我性子沉闷,有唐惍在中间插科打诨,薛夫人的病或许会好得更快。”
“还是小姐想得妥帖。”
……
东城殷府
守夜的下人在院中跪了一地,宗祠里,殷歌身上的白色里衣被鲜血浸透,可站在他身边的吴氏却并没有停下鞭子的打算。
不知过了多久,那黑色的长鞭已经被鲜血染得发亮,吴氏才停下酸软的手,冷声道:“给我好好守着他,照例不准给水给饭,什么时候要死了,再知会我一声。”
院中跪着的下人齐齐应了一声,吴氏这才丢下手中鞭子,快速转身出了宗祠。
她前脚刚走,外面下人便赶忙进来将祠堂里燃着的油灯吹灭,整个过程没一人在意旁边硬撑着身子,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殷歌。
宗祠的四扇大门被下人从外面合上,屋中又陷入一片死寂,只剩殷歌微弱的呼吸声,混着空气中腥甜的血腥味,令人窒息又难受。
“喵~”
黑暗中,一双幽绿的眼睛从暗处走来,殷歌这才动了动垂在膝盖处的手指。
“落落,你怎么来了?”
听见他的声音,黑猫当即亲昵的凑上前,蹭了蹭他的手背。
“我没事。”
伸手将黑猫揽在怀中,殷歌回头往窗户的方向看去,见窗外一片漆黑,连月光都没有半分。
他当即难受的垂低脑袋,记忆中那些可怕的场景,铺天盖地的朝他袭来,叫他遍体生凉骨头打颤。
“喵!”
黑猫突然从他怀中窜出,猛的跃到门窗上端的空格里,尖锐厉色的叫声,吓得院中下人往后退了好几步。
“黑猫,是黑猫!黑猫索命来了,快跑!”
不知是那个下人惊恐的喊了一句,院中下人瞬间往四周逃去,没过一会儿,外面的人便逃了个干净。
见他们离开,黑猫当即回身跳到殷歌身边,柔柔的唤了一声。
望着它明亮狡黠的双眸,殷歌脑海中没来由闪过一个人。
夜色冷沉,厚重的云层将月光挡了个彻底,街上行人寥寥,更夫挂着铜锣穿街走巷,一声声提醒着人们注意火烛。
湘水院里,秦若已经睡下,今夜是秋桐在外间守夜,现下四处倒也安静。
就在秦若沉入梦境中时,一股刺鼻的味道突然从窗外传入,紧接着她便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
“喵~”
外间烛灯亮起,秋桐听见动静慌忙跑进屋,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险些尖叫。
“小姐……”
望着半个身子倒在窗边的男子,秦若赶忙披上外衣下榻:“去把灯先点上。”
秋桐闻声赶紧跑到梳妆台边取出火折子,等到屋中烛火全都亮起,她们这才看清窗边之人。
“小姐,是殷公子。”
殷歌此时浑身是血,一张俊脸因为失血过多白得惊人。
望着他这副模样,秦若心底一颤,拼命稳住情绪开口:“快去勤逸院把我哥同苻栎请过来,记住先不要惊动其他人。”
秋桐愣愣的点了点头,赶紧转身朝门外跑去。
“喵~”
见秋桐离开,那黑猫似是怕秦若也走了,这才慌忙从殷歌身边跳到秦若面前,哀哀的叫了一声。
卫翎同苻栎得了消息很快便跑了过来,瞧见窗边殷歌的惨状,卫翎眉心一拧。
“这是怎么回事?”
苻栎虽然医术不咋滴,可到底没忘自己医者的本份:“先别管是怎么回事了,救人要紧。劳烦秋桐姑娘再跑一趟勤逸院,去把我那药箱取过来。”
秋桐:“好。”
见卫翎还愣着,苻栎顿时恨铁不成钢的开口:“你瞧瞧他身上流的血,若是再不救,只怕就没命了。”
“怎、怎么救?”
“先把他从窗户上抬下来。”
等到殷歌被他们抬到自己的床榻上,秦若这才看清他身上的伤势。
望着那些深可见骨的鞭痕,她脸色一沉,有些动怒的开口:“他这是被动了私刑!到底是谁竟这么恶毒,居然想活活将他打死。”
边上卫翎忍不住开口:“妹妹怎知他被人动了私刑?”
“他身上没有捆绑的印子,更无挣扎打斗的痕迹,若非是有人动私刑,他如何能不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