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辰带人围杀护国公府的消息传到宫外时,殷歌正在低头同属下布局长安城的防布图。
听到这事,他二话不说就丢开手中图纸,大步朝马厩的方向走去:“何时的事情,太子呢?太子怎么没阻止。”
跟在他身后的下属,赶忙抹了一把额头的热汗:“属下听说贤王逼宫,如今太子殿下同静王爷都落入了他手中。”
逼宫?
殷歌眉心暗跳,瞬间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你速去一趟城郊,将这个东西将给看守义庄的老者。”
身后下属郑重接过他手中东西,就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去。
殷歌赶到的护国公府的时候,见府中大门紧闭,周围不见一个侍卫看守,心瞬间凉了半截。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其它,直接一个翻身就从院墙跳了进去。
谁知他这跳,院中本就紧绷的气氛,险些直接被他点燃。
“殷弟,你怎么来了?”
卫翎提着长剑站在卫悭身边,望见突然出现的他,还有几分诧异。
楚北辰冷笑一声:“不过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本王还以为你们搬来了多大的救兵。”
卫悭做了这么久丞相,在他记忆中,楚北辰就算纨绔懒散了些,却始终有个好的本性。
只是如今瞧着他这番举动,只怕他以前是真的看走眼了。
殷歌:“贤王殿下,护国公府乃先帝钦赐,非诏不得入内,你如今这番举动,难道是想背上不仁不孝的名声。”
楚北辰望着自己手中,被下属磨得油光发亮的长剑,冷笑一声:
“不仁不孝?还真是一个极大的罪名,既然这样那本王就只有杀死你们了,因为只有你们死了,才没人知道本王都做了什么。”
他话音刚落,魏一却突然从后方快步走了上来。
“主子,承明殿出事了。”
皱着眉头听完他的禀告,楚北辰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回宫!”
承明殿里,郑南面色苍白的望着走入之人,只觉得胸口气息翻涌,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楚北辰自进殿后就没说话,一直看着他面上情绪几番挣扎。
过了好一会儿,楚北辰终于听见他语调沙哑的开口:
“方才我见到了国师宫冥,他给我看了许多东西。”
“嗯。”
“王爷难道就不想知道他都给我看了什么?”
楚北辰摸着拇指上的玉板戒,嗓音冷漠:“不想。”
“但是我想说给王爷听,我想问问王爷这些是不是真的?”
“问吧。”
他越是这般不当回事的态度,郑南胸腔中的怒火就越茂盛。
“这几年,王爷当真私自增加了江南农户的赋税?”
楚北辰点头,毫不避讳:“这几年雨水过多,桑蝉长势不好,江南商户拿不出那么多赋税。”
“所以王爷为了填补他们的窟窿,就强行把那些税负移到了,无辜百姓头上。”
“江南乃鱼米之乡,水产富饶,但他们的农户赋税却低于一些偏远贫乏之地,本王这样做一是为了国库着想,二是为了减轻其他地方的赋税。”
见他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撒谎,郑南当即失望的摇了摇头。
这一夜承明殿里灯火通明,宫女送上晚膳的时候,楚北辰还在里殿,同林辞他们商讨对付护国公府的事。
郑南就坐在外殿的椅子里,目光呆滞,手不时摸了一下袖中之物,脑海中一直盘旋之前宫冥对他说的话。
他说楚北辰性子暴戾,若真叫他登上皇位,不止护国公一府,但凡朝中之前没有支持他的大臣,都不会有好下场。
到那时必定血流成河,民不聊生。
其实他在潜意识里,是反对宫冥说的这些话,可自己却又控制不住怀疑,他对楚北辰这些信任,当即是出于他自身的原因,还是来自于楚北辰这个人的本来品性。
他正思绪混乱,楚北辰就从里殿走了出来,翘着手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发什么呆?”
他望着心情很好,平日最喜欢紧皱的眉头,此刻也舒展而开,整个人俊美而端正,半点不见往日的戾气。
“王爷何事这么开心?”
楚北辰净完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是件好事,明日本王再告诉你。”
说完,他就自顾自落座到了他的对面。
郑南目光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恍惚起来。
他望着楚北辰拿起盘中筷子,又望着他伸手给自己添了些酒,这一夜他高兴得有些异样,嘴里一直说着一些郑南听不懂的事。
然后,他又看到他表情惊愕,继而痛苦的捂着胸口倒在桌子上,嘴角渗出的鲜血,顺着桌子上清晰的纹路蜿蜒曲折,刺目而惊心。
“王爷!”
耳边一瞬间涌出无数声音,宫人惊慌失措的面容,如走马灯一般在郑南眼前划过,四周瞬间归入死寂。
……
郑南醒来的时候,大梁已经下了第一场雪,瞧着窗外飘飞的白雪,他有些痛苦的撑起身,正想喊人,就瞧见秦若端着药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他醒来,秦若很惊喜,赶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感觉怎么样?身上可还有那个地方难受?”
郑南有些茫然的看着她:“我这是怎么了?”
“你昏迷多日,皇上命人寻遍明医,这才将你从阎王殿拉了回来。”
皇上?
郑南捂着自己一阵阵刺痛的额头,头脑混乱:“你说的皇上可是贤王?”
秦若扶着他肩膀的手一僵,眼中划过几分悲戚。
见她不说话,郑南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抓住她的手:“贤王殿下呢?他在哪儿。”
“郑南,你冷静一点。”
有些崩溃的扯了扯头发,郑南面色痛苦:“我没办法冷静,你快告诉我,他在哪儿,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秦若将他昏迷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
其中包括他被宫冥下蛊亲自毒死了楚北辰,楚墨带人追查当年真相,找到了魏砚,得知这几年长安城许多案子,其实都是宫冥一直在背后捣鬼。
再到楚墨登基称帝,静王母子自请去了凉城,如今朝堂安定,不过短短几月,长安城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听到自己亲手杀了楚北辰,郑南好一会儿都没有缓过神。
见他这副模样,秦若也很难受,却并不知道怎样才能劝说安慰他。
就在这个时候,一身龙袍的楚墨从门外走了进来。
望见他,秦若下意识想行礼,却被他伸手拦了住。
“我都说过了,私下你同我不必在乎这些虚礼。”说着,他看了一眼郑南:“这里就交给我了,你先下去用午膳,我晚点再来找你。”
秦若知道他是有话要对郑南说,也没阻拦就往外走了去。
床榻上的郑南呆滞多久,楚墨就坐在他对面多久,一直到他自己缓过神,抬眸望向他时,才慢悠悠开口。
“如今宫冥已经被朕打入死牢,你若想见他,朕可以安排人带你去。”
郑南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语调呆滞:“贤王爷,真的是我杀的吗?”
楚墨皱眉:“不是你,是宫冥,当初他见你的时候,就在你体内种下一个嗜血蛊,那天不管你动不动手,贤王都会死。”
尽管他这样说,可郑南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维怪圈,怎么也逃脱不出来。
五日后
前去征战西北的卫悭领兵还朝,这一站解决了容华公主死去带来的危机,也是楚墨新登基立下的第一个功绩。
自此大梁再不用委屈自己同西北和亲修好,先帝宫中遗有公主的妃嫔,也适时松了一口气。
庆功宴
信王楚弦思喝了个烂醉,他酒品不好,喝醉之后就喜欢抱着人诉苦。
徐炜好巧不巧正好坐在他边上,眼下望着抱着自己老腰,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当年先帝关他宗人府的楚弦思,他也是满脸无奈。
“四弟啊!你不知道那宗人府的日子有多难熬,每日那些狗奴才都盯着我背书,背不出来还不给饭吃,就为了一篇行国论,我足足饿了三天,三天!”
虽然他这般描述确实很惨,可秦若同唐惍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本头脑昏沉的楚弦思闻声,猛的抬起脑袋:“谁?谁敢笑本王?”
他这一动作只差没把徐炜的下巴给撞碎。
“哎呦,我的信王殿下哎,老臣这把老骨头实在扛不住你折腾,你要不还给人抱吧。”
他越这样说,楚弦思抱得越起劲,最后险些没把他的腰给直接捏碎。
许是徐炜的表情太过扭曲,坐在龙椅上的楚墨终于看不过去了。
“信王,今日乃朕为众将士洗尘之宴,你不可胡闹。”
听着他这一本正经的话语,楚弦思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既然这样,那我就来给大家高歌一曲,也为远征胜利的众将士洗尘!”
一听他要高歌,曾经受过他毒害的大臣,下意识捂紧了耳朵。
紧接着,殿内不知情的众人,就听见了杀猪般的歌声。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
不等他歌唱完,就被忍无可忍的殷歌捂住嘴拖出了殿,殿内众人见状,当即长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