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庆功宴一直到午夜才结束,众朝臣起身拱手向楚墨行完礼,又一起结伴往外走去。
外面台阶上的积雪已经被人清扫干净,只剩周边院墙盈盈冒着白光的雪堆,在夜里被宫殿廊道的烛火,照出一些暖黄色的光晕。
等到朝臣走完,抱着拂尘的冯忠,才垂着脑袋低身走到楚墨身边道:
“皇上,大小姐已经安排人送回去了,奴才伺候你回宫歇息。”
“暂且不回宫,去死牢。”
冯忠本想劝说现在天色已晚,让他明日再去,可望着他不容置疑的神情,只得默默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给收了回去。
死牢里,往日清风皓月般的宫冥,如今头发散乱、面容憔悴,若不仔细看,实在很难认出他是谁。
望着行至牢门前的明黄色衣角,他低咳一声,艰难撑起身子看着来人。
“听说你放过了魏砚。”
楚墨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魏砚可是害死你母妃的凶手,你就这样放过他了?”
“他还是你的主子,你就这么盼着他死。”楚墨语调冷漠。
“主子?哈哈哈,没想到你居然说他是我主子?”宫冥笑够,当即顿住语调,一脸的狰狞的扑倒牢门木栏上:
“他怎么会是我主子,我才是他的主子,他在我心中,不过是一个被人夺走妻子的可怜虫罢了,如何算得上主子。”
“你这些年费劲心思潜入宫,又在外面利用当年姜家之女,让她给你收集消息;如今害死你们宫家的人都被你杀完了,你可满意。”
宫冥微抬下巴,一双黑眸凝着几分傲气:“满意,如果你现在马上死去,我会更满意。”
楚墨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明日我会带两个人来见你,希望你见完他们之后,还能说出这句话。”
……
郑南出现在死牢时,宫冥没什么反应,直到看见跟在他身后一起过来的曲烟,他才猛然坐起身。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派人把你送去江南了吗?谁准你私自回来的。”
曲烟笑着看了他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是回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宫冥视线顺着她的手移去,瞳孔瞬间放大。
“你该不会……”
“嗯。”
宫冥面上露出几分似喜似忧的神情,几番挣扎后,终究败下阵来朝她伸出手。
“过来,我想抱一下你。”
边上郑南冷眼看着他们二人的温情,形如一潭死水的双眼,泛出几分杀意。
就在曲烟抱住宫冥的那一刻,他突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割破了宫冥的喉咙。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边上负责看守的狱卒都还没反应过来,宫冥就已经被他夺取了性命。
半个时辰后,承明殿
望着跪在殿中的郑南,楚墨低叹了一口气。
“朕将你送去死牢,就是为了将宫冥交给你,你又何必如此急躁,毕竟姜颜是无辜的,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你让她看到这一幕,太过残忍了。”
郑南:“草民知罪!愿求皇上赐死。”
“朕知道你对贤王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可一心求死,也只是于事无补。”
叩头在地上的郑南嗓音坚定:“那就求皇上准许草民去为贤王殿下守墓三年。”
“罢了,你若执意如此,朕也不拦你,去吧。”
……
卫翎成亲是在来年开春,这一天护国公府格外热闹,被过年养懒的秦若,也难得起了个大早。
“小姐,奴婢听说新娘的喜轿已经到门口!”
秦若胡乱将一支发簪插入发髻里,慌忙应声:“我这就来。”
卫府门口
瞧见花轿落地,本就心情激动的卫翎,一时之间更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见他还傻愣着,一旁懒靠在门上的殷歌终于看不过眼,当即抬腿朝他腿上踢了踢。
“去接人啊,愣着做什么?”
若是不是看在今天他成亲,要在新娘子面前给他留点面子,殷歌方才那脚就直接踹到他屁股上了。
得了他的提醒,卫翎这才同手同脚的朝花轿走了过去。
站在花轿边上喜娘瞧着他这副傻样,忍不住甩着手帕打趣道:
“这新娘子还没入门,新郎官就已经乐得找不着北了,小心一会儿抱新娘子慢着点,别摔着。”
她话音刚落,卫翎两只不受控制的脚突然一缠,要不是他反应快,就直接摔了个狗啃屎。
边上围观众人在这个时候,总是毫不吝啬他的嘲笑,其中首当其冲的,还数哪儿热闹,哪儿就有他的信王。
“卫侍郎,你可悠着点,别一会儿真摔了新娘子,今晚上只能自个睡地板了。”
他此言一出,周围众人笑声越发欢快。
等到他好不容易走到花轿前,喜娘怕耽搁了吉时,这才赶忙朗声道:
“新娘落轿,新郎掀帘,迎红绸入府!”
后院秦若慌慌张张收拾完自己,赶过来时还是慢了一步。
看着回廊处,已经拜完堂由喜娘送去洞房的萧染,她突然低声笑了下。
“你在笑什么?”
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顿时将她吓了一跳。
望着不知何时穿着便服,跑到自家府上的某个皇帝,秦若没好气的冷哼一声:“我笑什么,同皇上有什么关系。”
楚墨笑着扯了一下她的小脸。
“还在为朝臣给我选妃的事生气?”
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秦若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带了几分怨念。
“你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楚墨:“你若不愿意,朕的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人。”
“不要!”
秦若想都没想,就否决了他这个天真的想法。
“为什么不要?难道你希望朕娶别的女人。”
“我没希望皇上娶别的女人,我只是觉得人应该活得现实,你是皇上,要你一辈子只娶我一个人这种事太不现实,所以我从来不会去想它。”
楚墨跟着她坐入院中的石凳:“那你可还想嫁给朕?”
“不知道。”
这不怪秦若,她本就是个现代人,在她思想里男女是平等的,对于婚姻她所能接受的也只是一夫一妻制。
如果真让她嫁给楚墨,去住进那暗无天日的深宫,整日跟其他女子勾心斗角,她或许真的会舍弃他们的这段感情。
见她这副神情,楚墨也是心如刀割。
“你放心,这一切都交给朕;你还一年及笄,等到你及笄之时,朕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一年的时间过得飞快,因为卫唐两家一直交好,秦若跟唐惍的生日又接近;所以今年秦若的及笄宴,唐家就死皮赖脸的,将唐惍的生日也给加了进去,美名其曰省事。
“唐渊这个头秃的老东西,明日是洛儿的及笄之礼,又不是寻常的生日宴,哪能让他儿子也随意加进去,简直是胡搅蛮缠、蛮不讲理。”
萧染同卫翎落座在他左侧,闻言柔柔一笑:
“爹不必担心,虽说是一起办,可也没有说非要凑在一处办,到那时我们让洛儿的及笄礼搁在前厅,将唐惍的生日宴挪去后院,既热闹也不会叫唐大人说什么。”
坐在右侧的秦若,也十分赞同的点了头。
“我觉得嫂子这个办法可行,我们就这么办。”
翌日
秦若刚梳洗完毕,等着礼官过来带她去前院拜礼,秋桐就一脸兴奋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小姐!小姐!外面来了好多人,抬了好多东西,说是给小姐的聘礼。”
“聘礼?”
秋桐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对!奴婢瞧着那些送礼的人,打扮都像宫中的太监,一准是皇上派人送来的。”
楚墨突然驾到,还带来了几百箱聘礼,本就热闹的前院,瞬间都沸腾了。
得到消息的卫悭正想要迎出去,就瞧见带着两只大雁,一脸喜色的楚墨从厅外走了进来。
见他们要行礼,楚墨当即开口道:“不必行礼了,卫丞相先随朕到书房来一趟。”
卫悭摸不透他这是弄的哪一出,只得恭敬的跟在背后往书房走了去。
书房里,楚墨一来就搁了一道圣旨放在他面前。
卫悭:“这是?”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卫悭一脸狐疑的打开的圣旨,只粗略扫了几行里面的内容,就直接吓得跪在了地方。
“皇上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卫悭:“帝王三宫六院乃先祖所定,皇上万不可私自废除,这与礼不符。”
平日最是平和的楚墨,现在突然露出几分傲娇。
“朕是皇帝,朕说他与礼相符,它就必须相符。”
“可这……”
见他还要多说,楚墨直接挥手打断,又从他偌大的袖子中,摸出一卷圣旨递到他面前。
一封圣旨就够卫悭受的了,现在又来一封,他直接抖着手,有些拒绝打开。
直到楚墨冷瞥他一眼,他才赶忙伸手拿了过去。
等到看清里面是封赐婚圣旨,而不是其他什么撼动朝纲的内容后,他才长松了一口气。
可未等他松完气,他余光中却突然划过一抹亮光,吓得他赶忙打开圣旨。
看着圣旨偌大的楚墨同秦若四个大字,他两眼一黑,险些直接晕过去。
有生之年,他第一次看到有皇帝自己给自己赐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