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染面色一怔，两只明亮的眸子明明暗暗，叫人探不出她心中所想。
过了好一会儿，她还慢慢悠悠的开口：“此事我还得问过爹娘，现在暂时不能答应你们。”
“那好，若你到时候想去，便叫人给我递个信。”
从萧府出来，外面暮色渐沉，威虎带着一众随从正安静的等在大门外，偶有几个百姓好奇张望，在看到秦若同唐惍时，又赶忙将目光收了回去。
“老大，昨日的案子可找到凶手了？”
唐惍随着她踩着凳子上了马车，无聊之际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有。”
秦若闷声，思绪有点混乱。
如今卫家声势过大，要想对付他们的人，不在少数。若是一般朝臣倒也罢了，她怕就怕那人不是一般朝臣，而是那高殿上之人。若真是这样，那他们卫家麻烦便大了。
“老大别担心，此事有王爷在，他定能找出凶手，给死者一个公道的。”唐惍以为她在为死去的人烦心，忙宽慰道。
秦若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转向随风轻轻摆动的围帘：“最近忧远书院情况怎么样？”
自出了上次的两起命案，忧远书院便被官府贴了封条，这段日子她又一直忙于各类事情，倒忘了追问它的情况。
唐惍靠在软榻里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开口：“我听我爹说，薛太傅自薛南星死后便大病了一场，醒来之后得知三司并未找到凶手，便将怒气转到了书院里的夫子身上。纵使有皇上在中间调解，只怕忧远书院再想开门，也难了。”
“我听你这语气，似乎有些惆怅？”
稍稍坐直身子，唐惍难得一本正经的开口：“我虽不喜读书，可也知道段夫子是个好老师；如今薛太傅不管不顾，非得拿他出气，总归有些让人不舒服。”
秦若：“段夫子如今人在哪儿？”
“在刑部审讯司。”
“审讯司？”秦若面露不解。
无聊的扯了扯腰间挂着的白玉，唐惍：“我只知道审讯司是专门审理犯人的地方，时常会死人，也不知道段夫子能不能扛得住。”
马车沿着长街往卫府的方向走去，随着夜色渐浓，街上来往行人也在逐渐减少，偶尔风过能听见酒幡卷动的声音。
秦若闭目靠在软榻，手指胡乱把玩着腰带佩戴的荷包，脑海中不断浮现这段日子以来的命案。
先是城西水池女尸，后玉香楼花魁，荆州刺史顾文，忧远书院薛南星和杨誊父子，再到岁末宴死去的宫人，同近日万民巷之事。
所有案子就像一张大网，将她死死的困守其中，寻不到线索，更是摸不出头绪。
“吁！”
外面传来福海勒住缰绳呵停马匹的声音，未等秦若开口，威虎低沉有力的声音便响了起。
“大小姐，是定王殿下。”
楚墨？
秦若忙掀起帘子看出去，便见楚墨身着玄色绣瑞兽锦衣站在笔砚阁门前，一身风华，隐在暗沉的暮色里，唯有清冷的双眸遥遥的望着她。
“王爷怎么到这儿来了？”
唐惍从秦若身旁挤了个脑袋探在窗户边，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看到他，楚墨原本留有几丝温柔的眸子一沉，当即傲娇的将脸转到了旁侧。
跟在他旁边的乔书见了，不免有些汗颜。
他没想到吃醋这种事情，有一天也会落到自家主子头上。
前方秦若同唐惍已经从马车里走了下来，似是有些怕冷，秦若将身上的披风又拢紧了几分，只余几根素白的手指露在外面。
“拜见定王殿下。”
面对楚墨，唐惍心里还是有些发怵。不为别的，就为楚墨那双能冷冻死人的眼神。
“你们去了萧家？”
楚墨没理他，只将目光投到了一旁秦若的脸上。
“过几日我们准备去玉佛寺烧香祈福，想叫上萧染一同前去，可她暂时还没拿定主意。”
“玉佛寺？”
楚墨眉心微皱，念及过几日后宫中也要派去宫人前去，语调不免冷了些许：“玉佛寺在落成山，若要去的话，需得提前一日出发。如今年节将近，除了燕国，各地礼臣已经入宫，你们此时去只怕不太妥当。”
“燕国礼臣还未入宫？”
边上唐惍有些诧异的问了一句，昨日他在街上闲逛的时候，正巧碰上贤王府的马车随禁卫军出了城。城外驿站的地址他也是知道的，照着那点距离，应该用不了这么久的时间才是。
楚墨略微点了点头，望向远边的晚霞：“所以你们还是暂时不要出城。”
唐惍：“王爷何不随我们一同前去，若有王爷在，我们也不担心发生什么意外。”
若是有楚墨跟着去，他到时候在自己老爹哪儿也好交差。
见秦若也望着自己，楚墨原本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唐惍赶忙道：“后天。”
“好。”
见他答应，唐惍顿时兴奋的跳了跳脚，反倒是一旁的秦若无比平静。
“老大，王爷；我得赶紧回府将这个消息给我爹我娘说一声，免得到时候他们又不答应；我就先走了。”
说完，唐惍便一溜烟的朝他们府上的方向跑去；望着他那丧心病狂的跑姿，秦若无奈的拧了拧眉。
楚墨走上前同她并肩站在一起，夜风下嗓音有些微凉：“大理寺出了内鬼，今早那两人已经服毒自尽了，那枚箭簇依旧不见踪影。”
秦若心头一震，下意识抬头望着他：“服毒自尽？”
昨日那枚箭簇不见的时候，她便怀疑是大理寺里面的人所为，可她没想到背后之人居然如此心狠手辣，竟会为了掩盖身份，而直接除掉他苦心安插的眼线。
毕竟想在如今的大理寺安插眼线，又不被楚墨发现，那可是件难事。
“我派人搜查的时候，便发现死在了房中，是被乌狱毒死的。”
“乌狱？”
楚墨点了点头，俊美清逸的面容被暮色蒙上一层浅晕，嗓音依旧冷冽清晰：“与薛南星、杨誊父子体内发现的，是同一种毒。”
秦若眉头紧锁，静了片刻后开口：“杨誊父子的尸体可还在大理寺？”
“前几日被杨佑的生母王氏一并领走了。”
脑海中闪过上次在杨府瞧见的那个妇人，秦若想了想开口：“王爷知道杨誊一共有几房妾室吗？”
楚墨抬眸看了她一眼：“据我所知，他除了王氏这个正妻，还有四房小妾。”
“一个正妻、四房小妾，却只有杨佑这么一个独子？”
望着前方被店中小二点亮的引路灯笼，楚墨淡淡道：“有传言说，那些小妾曾经都有过孩子，可最后都被王氏用药毒死了。”
想起王氏在杨府所住的房屋，秦若瞬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好看的俏脸瞬间变得煞白。
“那个王氏有问题，我们马上去杨府。”
楚墨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了她的话，脸色瞬间一变。
“你怀疑杨誊是王氏杀死的？”
秦若胡乱点了点头，作势就要往马车走去，却被楚墨拽住了手腕：“骑马走。”
望向被王府护卫牵着跟在身后的高头大马，秦若忙摇了摇头：“我不会骑马。”
“我带你。”
说着，楚墨便牵着她朝疾影走了过去。疾影性子暴躁，若非有他在旁边，王府护卫根本控制不住。
现下见他牵着秦若过来，它当即不悦的打了响鼻，最后被楚墨冷眼一盯，才安静了下来。
楚墨利落的翻身上马，在上面冲秦若伸出手：“过来。”
看了一眼睁着两只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大马，秦若有些心虚的往楚墨身边靠了靠：“我怎么它好像不太欢迎我。”
楚墨低笑了一声，握住她的手将她往上方一提，等她落到自己怀中才开口道：“疾影性子烈，除了我，不太喜欢别人碰它。”
因为两人靠得太近，楚墨又一边说话一边环住她扯动缰绳，最后他那清冷而带有磁性的嗓音，便直接落到了秦若耳边，直弄得她浑身一颤。
“王、王爷，我们这样会不会……”
“嗯？”
秦若刚提起来的勇气，又被他这个单音给弄没了，事到最后她只得缩在楚墨怀中，被疾影一路带着跑到了杨府。
“我先抱你下去。”
见楚墨松开缰绳，两只手转向自己的腰部，秦若慌忙开口：“不用，我自己可以下去。”
楚墨双手停在她腰部周边，看了一眼她连马镫都被碰到的小短腿，挑了挑眉：“你确定？”
秦若已经受不了他继续凑到自己耳边说话了，当即点了点头：“我确定！”
说完，她便撑着马鞍将自己右腿搭过来，作势就要往下跳；可就在她准备往下跳的前一刻，身后楚墨却幽幽来了一句话。
“这下面是青石板，若是落地没站稳，这个年节你估计得在床榻上度过了。”
“你！”
不等她生气，楚墨便一把揽住她的腰肢将她送到地上，然后再自己轻轻松松的下了马。
“你如今这身板，本王也没有什么便宜可占的，搞得那么紧张干嘛？”
眼瞧着秦若俏脸由白变红，楚墨又坏心思的凑到她耳旁低声道：“记得多吃点，还有不到两年了。”
“！！！”
望着前方顺着台阶而上，身姿挺拔，俊美出尘的男子。
秦若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闷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