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声渐歇,屋内突然静了下来,只听见屋檐上滴落的雨不时砸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曲烟拢紧衣裳从床榻上起身,也不敢看宫冥的脸色,就埋着头急匆匆跑了出去。
一直跑到外面隔间,她才心绪纷乱的靠在墙壁喘了一口气。
“姑娘,你没事吧?”
紫衣刚把上月的账本整理好,见她这副模样,赶忙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
仓促避开她的手,曲烟连忙开口:“我出去透透气,若是一会儿主子找我,你就过来叫我一声。”
瞧着她离开的背影,紫衣有些不解的挠了挠头,一转身险些直接跟从暗室里出来的宫冥撞了上。
“主子。”
扫了一眼战战兢兢跪在自己面前的紫衣,宫冥语调没什么起伏:“她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姑娘说她出去透透气,若是主子找她,叫我知会她一声。”
“透透气?”
宫冥刻意咬重这三个字,妖冶俊美的面容噙着几分不悦:“难道跟本座在一起,让她喘不上气?”
曲烟跟他在一起能不能喘上气 ,紫衣不知道,反正她现在是有些喘不上气。
“去把她跟本座叫进来。”
冷着俊脸丢下这句话,宫冥就又转身走回了暗室。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定王府
沈闻望着窗外雨歇后的暮色,禁不住捂着嘴低咳了一声。
“眼下已经入了秋,你的咳疾在这段日子最是严重,你还得自己多加注意。”
听见身后的嗓音,沈闻有些愁闷的叹了一口气:“我的身子还是其次,不知道王爷的身子怎么样了。”
“王爷在西北有神医救治,你有功夫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沈闻眉心微皱,不赞同的开口:“司言,若不是王爷,我们二人早就没命了。”
身后宽阔太师椅里,一个容貌出众的少年略一拢眉,眉眼间的戾气越发严重。
“他是救了你我二人,可我们也卖命为他做了这么多事,说起来我们也没欠他多少。”
“你为何会这么想?”
司言眯着眼看向他:“不然你要我怎么想?”
瞧着他这桀骜不驯的性子,沈闻有些无奈的开口:“当年司家的事,乃是皇上一手操办,同王爷并没有关系。”
“那又怎么样?他们楚家欠我们司家的债,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全部讨回来。”
说到这里,司言当即狠狠攥紧了手中拳头。
这场刚刚停歇的暴雨,一到夜里又开始发作,听着窗外震耳的沉闷声,秦若有些不安的翻身坐起。
外间守夜的岭山听见响动,当即护着蜡烛走了进来:
“小姐,你怎么了?”
“我爹回来没有?”
岭山:“老爷早些时候回来了一趟,但后面又被叫去了宫里。”
“皇上还在与我爹商议和亲的事?”
岭山一边护着蜡烛去检查窗外有没有漏雨的情况,一边应道:
“我听管家说皇上这次十分动怒,想必老爷连日跑,也是为了这事。”
“给我取一件外衣来,我出去看看。”
见她下榻,岭山也顾不上看窗户,赶忙着就跑了过来:“小姐,眼下外面正是大雨。”
“我就去门口看看。”
看了一眼她身上单薄的里衣,岭山赶紧开口:“奴婢去门口帮小姐盯着,小姐就呆在里面。”
“不必,去给我取一件外衣来。”
雨幕中灯笼的光晕浅淡而微弱,连日以来的商讨叫卫悭耗尽了心力,眼下他刚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书房,章修的声音就在门外响了起:
“老爷,大小姐来了。”
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望着举着伞站在门外的秦若,卫悭赶紧让开身子:“进来说。”
将手中雨伞递给身后的岭山,秦若这才抬步走了进来。
“我听你身边的丫鬟说,你这几日睡得不太好。”
瞧着她眼底的乌青,卫悭有些自责的问道:“可是因为定王的事?”
秦若打断他的话:“爹,你这几日同皇上可商议出结果了?”
一提起这事,卫悭就长叹了一口气。
见他这副模样,秦若心头一紧:“皇上同意和亲了?”
“近日江南一带数个洲县都遭了水灾,西北的这场战事也耗损了不少人力物力,若是再与西北开战,只怕会惹来民怨。”
说到这里,卫悭有些沉闷的道:“所以目前尽快平息西北战火,以安内患,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所以皇上同意和亲了?”秦若还是那句话。
“嗯。”
这一点头,几乎消耗了卫悭所有力气。
见他这副模样,秦若心情也有些沉重:“定的是那位公主?”
“容华公主。”
和亲的旨意真正传达全国上下,是在五日以后。这一消息传去落尘殿的时候,楚雪正在与宫女玩闹。
瞧见从殿门外走来的一群人,楚雪身边的贴身宫女燕儿,赶忙开口:“公主,冯公公来了。”
冯忠是楚延天跟前的红人,一听他来了,楚雪连忙站起身迎了出去。
“冯公公,你怎么来了?可是父皇有什么旨意?”
望着眼前正值二八年华,尚且天真烂漫的楚雪,冯忠抱着圣旨的手禁不住有些微颤。
“公主殿下,皇上让奴才来传一道圣旨。”
楚雪还不知道眼前这道圣旨的内容,只笑着跪下身道:“公公念吧,容华听着。”
颤着手打开圣旨,冯忠还是一字一句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小女容华,性情端庄,聪慧绝丽,乃我大梁公主之首……”
听他念这前半段,楚雪嘴角笑意越发明显,可冯忠接下来念的话,却叫她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如今国事艰难,容华作为大梁公主,自当献一已之力。现钦封容华为合乐公主,于腊月二十远嫁西北,以修梁月两国之好,钦此!”
冯忠念完圣旨好一会儿,见楚雪还呆跪在原地,忍不住轻声劝道:“公主,这圣旨已经昭告天下,你还是接旨吧。”
“冯公公,父皇的意思是要将我嫁去西北,做和亲公主?”
楚雪面色划过几丝茫然,有些怔怔的抬头看着冯忠。
“公主,皇上他也是有苦衷的……”
“所以父皇真的要将我嫁去西北?”
冯忠为难的叹了一口气:“公主还是请起吧。”
说着,他连忙给身边的两个小太监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上前将楚雪从地上扶起来。
“我要去见父皇,我要亲自去问他,他当真要把他的亲生女儿嫁给蛮人吗?”
愤怒推开上前扶她的太监,楚雪作势就要往外面冲去。
可她还未迈开脚,就瞧见了从宫门外走来的楚延天:
“你不必去承明殿找朕,朕自己过来了。”
“父皇……”望见他的这一瞬间,楚雪再也支撑不住大哭了起来。
“父皇你当真要把我嫁去西北?你当真你要把你的亲生女儿嫁给那些蛮人吗?”
楚延天见不得她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当即不悦的拢紧眉心道:“你身为公主,自当为你的百姓考虑。”
“容华不知道什么百姓,容华就知道父皇要把我嫁给蛮人。”
“你要嫁的人是月国的大皇子,并不是匹夫草莽。”
楚雪不依不饶:“那也是蛮人!”
“放肆!来人,把公主押进殿仔细看管起来,若出差池,朕第一个砍了你们的脑袋。”
见他发怒,周围太监也不敢再迟疑,七手八脚的就把将楚雪拖着往殿内走了去。
楚雪也不挣扎,只是哭得越发伤心:“父皇!父皇!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翊坤宫
上官芜华正在修剪花枝,得到下人带来的消息,也不免有些伤感。
“娘娘,奴婢听说月国太子是个荒淫无道的主儿,这容华公主嫁给他,实在有些可惜了。”
上官芜华望着眼前的盆栽,语调有些凄凉:“可惜又怎么样,这还不是她的命。”
“奴婢就是觉得容华公主母妃走得早,平日又喜欢过来陪着娘娘,这才……”
那宫女话还没说完,就被上官芜华狠瞪了一眼:“国事面前,岂能掺杂个人私念。”
“奴婢知罪。”
“行了,你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这一夜,楚雪哭了多久,后宫育有公主的妃嫔就揪心了多久,其中首当其冲的还数怀有身孕的猗兰宫梅妃。
“娘娘,落尘殿叫皇上派人围了起来,奴婢根本进不去。”
眼瞧着自己送去的东西又拿了回来,梅妃彻底坐不住了。
“皇上这是怎么了?不管怎么说,容华都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怎么能叫人就这样将她关起来了。”
“奴婢听说容华公主执意不接旨,又几次三番的质问皇上,这才彻底将皇上惹恼了。”
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梅妃心绪不宁的开口:
“皇上这般举动,若本宫腹中怀的也是一个公主,他日可怎么办呀。”
见她心存忧虑,边上宫女连忙宽慰道:“娘娘腹中怀的肯定是一个皇子,娘娘不必忧心。”
“这件事谁又能说得清楚,罢了,你扶本宫出去走走,这容华公主的哭声,听得本宫心头难受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