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雨声渐弱，偶有雨滴顺着马车的车沿砸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秦若侧脸精致白皙，一头青丝安静的铺在她后背上，睡颜温柔而无害。
面前这人与记忆中相差甚远，楚墨目光微动，下意识想伸出手，不料原本还睡得无比安稳的秦若，却突然难受的皱起了眉。
睡梦中，秦若看见自己站在一处密林里，四周大树遮天环绕，便是透过缝隙泄入地的光线，也昏暗匮乏得紧。
“有人吗？”
她听见自己喊了一声，原本寂静的密林，瞬间惊起一群叫声怪异的飞鸟。
她这是在哪儿？
四周光线越来越暗，原本还站在原地的她，不得不动身跑了起来。
细碎的脚步声在密林中响起，她不敢回头，只能紧盯着远处的微弱光线，拼命奔跑。
只可惜那光线消失得太快，就算她尽了全力在跑，最后还是没能追上。
黑暗来袭，她看不清周遭的所有事物，这些难以接受的窒息感，让她手脚冰冷，连呼吸声都忍不住在慢慢放缓。
就在她以为自己永远都要被困在这里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嗓音，却突然在她后方响了起。
“洛儿？洛儿！”
从梦中猛然惊醒，秦若双眸中还遗留着恐慌，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
楚墨被她这个样子吓到，下意识伸出的手只能停在半空。
过了好一会儿，秦若自己缓过神，这才转眸看向他：“方才是你在喊我？”
楚墨安静的点了一下头，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生恐她又被吓到。
居然是他。
秦若有些郁闷的揉了揉脸，伸手掀开车帘，望着外面不知何时又开始下的雨，哑声。
“我们到多久了？”
“才刚到，我看你好像做了噩梦，所以才出声喊醒了你。”
秦若转头看向他，瞧着他有些呆傻认真的表情，心情难得好了不少。
“王爷知道哪里有一处密林，树高可遮天，林中全是叫声诡异的怪鸟吗？”
“密林？”
楚墨皱眉想了一会儿，继而乖巧的摇了下头：“长安城附近密林很多，但树都是正常的高度，也没有你说的怪鸟。”
那估计是她想多了。
秦若在心底松了一口气，暂时将梦中的窒息感抛在脑后，起身下了马车。
车下乔书见他们出来，赶忙打开手中拿着的另一把伞递上前。
“主子，静王殿下同静王妃来了，眼下徐大人正在后堂接待他们。”
静王和静王妃？
秦若表情微凝，不等楚墨开口回答，就自顾自往大理寺内走了去。
而楚墨为了怕她被雨水打湿，也只得从后面撑着伞追上前。
“怎么了？”
秦若：“静王他们这个时候过来，一定是静王府出事了。”
楚墨嘴角微抿，下意识问道：“你跟本王大哥关系很好吗？”
秦若脚步骤然停下，一双如水的眸子底，瞬间涌出无数怒意。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随便问问。”
秦若冷笑：“那王爷以后还是不要随便问了，不然落到静王妃耳朵里，会让她误会我的身份。”
后堂
瞧见他们二人一起赶来时，楚尧还怔愣了一下。
毕竟前段日子，楚墨向楚延天请旨要另娶他人的事，在长安城内可引起了不少轰动。
心下虽然这样想着，可楚尧面上却依旧端着温和的笑容。
“四弟，本王听说你如今身体还未大好，怎么就忙着上任赴职了，还是应该多休息一段时间才对。”
楚墨没什么表情，只抬手冲他和沈晚禾行了一礼。
“多谢大哥关心，我如今身体已然没有大碍。”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你到底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卫姑娘你说对不对。”
秦若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敢情就算贵为王爷，也逃不过八卦的心。
“静王殿下说得对，王爷如今身体没好全，还是应该多加休息才是。”
虽然知道她这话是为了应和楚尧，可楚墨还是心底一暖，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温柔了不少。
而秦若在注意到他眼神时，直接毫不留情瞪了他一眼。
瞧着他们二人的小动作，一旁沈晚禾忍不住捂着嘴笑了一声。
“殿下，你瞧瞧定王跟卫姑娘还真是郎才女貌，两人就这样站在一处，就登对得不行。”
登对？
秦若心底白眼翻上天，眼瞎的才觉得他们二人登对，他们两人现在明明气场非常不合好吗？
她虽然非常不认同沈晚禾这几句，可站在她旁边的楚墨，却非常认同，连带着看自己这个大嫂都顺眼了不少。
“徐大人，珍珠现在关在哪儿，我想去见一下她。”
徐炜赶忙开口：“就在后院牢房，本官这就让人带大小姐过去。”
说着，他就抬手将殿门口的两个官差招了进来。
“你们马上带大小姐去牢房，见昨日从护国公府带来的那个丫鬟。”
两个官差恭敬的应了一声，当即领着秦若就要往后院去。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秦若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一眼追上来的楚墨：“你跟过去做什么？”
“我也是有些问题，想问一下那个丫鬟。”楚墨说谎不眨眼。
大理寺后院牢房
原本倒在稻草上睡着的珍珠，被门锁打开的声音惊醒。
瞧见从牢房门外走进的秦若，她精神一震，赶忙扑着跑到牢门边：“小姐，你怎么来了？”
明明只在牢房里待了不到一天，可珍珠还是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不少。
秦若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而是转身对身后的两个官差道：
“你们把门打开吧，我跟她说说话。”
等到牢门打开，秦若从外面走入，珍珠这才眼含泪花的跪身入地：“奴婢对不起小姐，还让小姐屈尊来了这种肮脏地方。”
“我没怪你，你起来吧。”
“奴婢有罪，奴婢不该对公子心存妄想，小姐还是让奴婢跪着吧。”
秦若站在她面前，一双星眸叫人看不出情绪。
“珍珠，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哥的。”
“奴婢……”
秦若：“事已至此，你就不必瞒着我。”
珍珠脑袋压得越发低，声音细如蚊蝇，却没有女子该有的娇羞：“奴婢自小就喜欢公子。”
“所以你宁愿嫁给我哥做妾，也不愿意嫁给别人为妻吗？”
珍珠垂着的脑袋蓦然抬起，盛满泪花的眸子，带了一丝茫然。
“你是在惊讶，我为什么会问你这个问题？”
也是，在这个时代，尤其是珍珠这种身份，能嫁给卫翎那样的世家公子为妾，都算是高嫁了。
可秦若依旧无法理解她们这样的心情。
“奴婢知道自己不该痴心妄想，还请小姐恕罪。”
见她俯身跪入地，秦若不知哪里突然来了一股气，直接厉声道：“我哥不会纳妾，你最好趁早断了你这个念头。”
珍珠跪着的身子轻颤，消瘦的身子，像是被人猛然抽走了全部力气，就连支撑继续跪着都有些艰难。
最后还是楚墨及时走进来，拉住她的手道：
“我来问她案子的事，外面有个凳子，你去歇会儿吧。”
秦若猛的甩开他的手，面上带了一股浓烈的讥讽意味：“怎么，王爷觉得我说话太过绝对，听不下去了。”
楚墨被她怼得莫名其妙，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王爷怎么不说话了？嫌我说话难听。”
“我没有这个意思。”
秦若冷笑：“那你是什么意思？”
原本侯在边上的两个官差见状，赶忙摸着鼻子躲了开。
“我就是觉得你可能有些累了，方才你在马车上睡觉，也没睡好。所以才……”
“所以怎么了？”
楚墨头皮有些发麻：“所以才想着叫你出去歇会儿。”
“如果我不出去呢？”
“你如果不想出去的话，可以不出去的，我就是随口说了一句。”
秦若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眼下楚墨是越说话，她心底越烦，事到最后她竟直接说道：
“我不会嫁给你，如果你不愿意废除我们两个的婚约，我就去死，也不会嫁给你。”
楚墨脸色一白，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底全是难过：“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我只是告诉王爷一声，我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
扫了一眼他死攥着自己的手掌，秦若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报复成功的快感。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不是你。”
这下别说楚墨了，就连跪在地上的珍珠，也被她吓得抬了头。
楚墨手劲不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是谁？”
瞧着他这副样子，秦若突然轻笑了一声：“是谁很重要吗？总之那个人不是你。”
“是不是殷歌！”楚墨不依不饶。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王爷别忘了，最先要废除婚约的人不是我。”
“我那是被人骗了！”
冷着脸甩开他的手，面上讥讽之意不减：“王爷是被人骗的，瞧瞧这话说的，那你多无辜啊。”
“我……”
“我只希望王爷信守承诺，一月之约早已过，我们的婚约改废还得废。”
说完，秦若也不再看楚墨的表情，转身就往外面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