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夜里总带着几分凉意,乔书立在府门外,望着从远处走来的楚墨,连忙抱着手中大氅迎上前。
“主子,你身子未好,不易受寒。”
楚墨伸手握住大氅的带子,心绪有些复杂:“如今不过刚入秋,怎么连冬日都大氅都拿出来了?”
“属下见府中只有它,这才……”
楚墨抬手打断他:“罢了,进去吧。”
前厅里,南书正撑着脑袋等得昏昏欲睡,余光扫见从府门方向走来的楚墨,当即兴奋得直接从椅子里蹦起身。
“王爷,你回来了!”
楚墨顿住脚步立在院中看了她一眼,目光说不出的幽冷。
南书被他盯得心头一紧,连说话声都有些打颤:“王……王爷,你怎么了?”
“跟本王来。”
丢下这句话,楚墨就抬步朝书房走了去,挺拔孤傲的背影,被清冷的月光镀上一层寒霜。
“乔书,王爷这是怎么了?”望着他的背影,南书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
“王爷回府时就是这副模样,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
见他表情不似说谎,南书只得暂且压制住内心的不安,紧追着楚墨往书房走了去。
书房里
楚墨已经将身上的翎羽大氅取下,眼下正站在桌边,用银针挑拨烛火的灯芯。
听见南书的脚步声,他抬眸往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便抬手用灯罩将烛火拢了住。
“南书。”
清冽低沉的嗓音喊得南书心头一颤,她下意识停住脚步:“……是。”
“你爹之前说,本王遗失记忆时占了你的清白,此事可当真?”
南书摸不准他为何会突然问起此事,只木讷的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楚墨目光一下子变得无比幽深,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袖中信笺搁到桌上。
“你看看这个。”
南书将信将疑的拿起信笺,只粗略扫了一眼,就惊叫道:“假的!”
“你确定?”楚墨没什么表情。
南书这下是彻底慌了,她想也没想,就赶忙跑到楚墨身边,扯住他的衣袖。
“王爷这信是假的,你相信我。”
楚墨挑起眉梢看了她一眼,目光是说不出的冰冷:“假的?这信是本王亲卫,从你爹房内搜到的,你跟本王说是假的。”
“不!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们父子俩居心叵测,私自抹除本王与卫以洛的记忆,设下圈套让本王娶你为妻。你眼下跟本王说这些都是假的,你以为本王还会信你?”
冷目甩开南书的手,楚墨眼中浮出一层寒意:“你爹私通敌军,还妄想通过你,打入皇城内部,当真是好深的心机。”
南书噙泪摇头:“不可能!我爹不是这样的人!”
见楚墨不理自己,她赶忙伸手拉住他的锦袍边角:“王爷,我爹他不过只是个江湖郎中,他不会私通敌军的。”
“你当真不相信,这些事都是他做的?”
南书点头:“我不相信。”
“好,本王现在就带你去见一个人。”
刹影早前得到消息,说今夜楚墨会来暗室提审犯人,所以天色刚暗,他就侯在了暗室门外。
眼下瞧见提着灯笼从小径走来的人,他当即低身跪入地:
“主子。”
“把门打开。”
厚重的暗室石门打开,一股难闻的气体夹杂着湿气,瞬间直冲南书的面部而来,吓得她赶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楚墨没有理她,自顾自抬步往里面走了去。
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南书眼眶微红,最终还是跟了上前。
相比暗室外面的温度,暗室里面的要冷得多,南书刚一走进,就冷得抱紧了自己双臂。
可碍于楚墨现在的低气压,她就是身体再冷,也不敢喊他。
一路穿过几个通道,就在南书冷得脸色都有些泛白的时候,楚墨终于停在了一处石门外。
只见他伸手按动石门边上的凹槽,那紧闭的石门,瞬间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光亮从石门内泄出时,南书还愣了两秒,一直到楚墨不悦的嗓音响起,她才赶忙回过神跟上前。
石门内烛火摇曳,同外面昏暗的暗道完全是两个样子,就连原先冷得有些麻木的南书,走进这里都觉得身上温暖了不少。
“定王。”
就在她觉得惊奇,四处打量这间暗室时,一道沙哑的嗓音,突然在屋内响了起。
楚墨望着那垂头缩在角落的人没什么表情,只侧身让出站在他身后的南书:
“本王给你带了一个人。”
看到南书的第一眼,缩在角落里的人先是不解,然后很快就表情狰狞的扑了过来。
“谁让你把她带来的!谁让你把她带来的!”
南书被她吓得不轻,下意识就往楚墨身后躲了去。
“她没有武功,不会伤害你,不必怕她。”
虽然这句话依旧没有什么情绪,可南书还是感动得心头一暖。
“王爷,她是谁?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听到她的问话,那女子突然癫狂的笑了起来:“我是谁?你不知道我是谁?”
有楚墨撑腰,南书胆子大了不少:“你不过是个阶下囚,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是谁?”
“阶下囚?对!我现在就是阶下囚,可若没有你爹,我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南书:“你胡说!你变成这个样子跟我爹有什么关系。”
“南济世这阴狠的老东西,居然会有你这么愚笨的女儿,说起来也不知是他的福气,还是他的报应。”
见她竟真的认识自己的爹,南书心下彻底慌了。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认识我爹?”
那女人伸手拨开遮住面容的乱发,透出一张尚且算清秀的面容:“你自己看看我这张脸,你就不觉得很眼熟?”
早在她面容露出来的那一刻,南书就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
“怎么样?我是不是跟你娘长得很像。”
南书脸色惨白,有些求助的望向楚墨:“王爷,她到底是谁?怎么会长得跟我娘这么像。”
“她叫金羽,是月国的十七公主。”
“金羽,月国的公主……”
南书崩溃的摇了摇头:“不可能!”
金羽似是觉得她这副反应很好笑,竟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不准笑!”
金羽:“我是笑你傻,笑你不识好歹。”
南书被她激怒,当即上前甩了她一巴掌:“你闭嘴,你一个阶下囚,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我是月国的公主,你娘我的亲妹妹,我为什么没有资格嘲笑你。”
南书:“你胡说!我娘明明是中原商队的女儿。”
“中原商队的女儿?”
金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直笑得连气都有些喘不上。
“你自己看看你这张脸,它有中原人的影子吗?你爹骗你的鬼话,也只有你才相信。”
南书表情一僵,却依旧固执的摇头:“你骗我!我不会相信你的。”
见跟她说不通,金羽索性转头看向一旁的楚墨:“堂堂梁国定王,怎么会跟月国公主的私生女认识,还真是叫我有些好奇。”
楚墨没什么表情,语调一贯冰冷:“本王如何会认识她,同你没有关系。”
“我有句话不得不告诉王爷,我妹妹的性子十分冷漠,你若是想用她跟中原人生的私生子去威胁她,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了。”
楚墨还未开口,南书就一下子蹿到了她面前。
“你说什么!我娘还活着?”
金羽低笑一声:“要不怎么说你傻呢?”
“我爹明明跟我说……”
“傻孩子,你爹是骗你的。你娘作为月国最受宠的十七公主,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死了。”
南书往后退了两步,似是下了很大决心:“那我娘现在在哪儿!”
“她是月国的公主,自然是住在月国皇宫。对了,她没死这件事,你爹也知道,只是他们都瞒着你罢了。”
见南书面色变得煞白,金羽积攒已久的恨意,终于消散了点。
“你该知道的事情,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可以走了。”
“王爷!”
楚墨往前走去的步子一顿:“你还想说什么?”
“王爷当真喜欢那个护国公府的小姐?”
“你爹消除本王记忆的时候,你难道不知道本王喜欢的谁?”
南书:“那王爷是不准备娶我了?”
这下别说楚墨了,就连一旁的金羽都有些看不过眼。
“我说傻孩子,人家都有心上人了,又怎么会娶你。”
“你闭嘴!”
金羽被她吼得一愣,好一会儿才低声嘟囔:“跟你娘一个臭脾气,也不知是谁惯的。”
“我不做王爷正妃,我把正妃的位置让给她,我只做侧妃行不行。”
楚墨看了她一眼:“不行。”
“侧妃也不行吗?”
“南书,本王念着这件事你起先并不知情的份上,就不与你追究。但是你也不要奢望,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任何东西。”
楚墨毫不留情的话语,犹如一把利刃直接插入了她的心底。
南书目光悲戚,张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吧,出去再说。”
这一夜的月光冷寒彻骨,铺在秋日萧瑟的院中,更显凄凉悲寂。
南书垂头跟在楚墨的身后走出暗室,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朗月,突然一狠心,往旁侧的石壁撞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