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灯遥飞天际,逐渐化作一个光点,楚墨回头望着身旁眉眼间全是欢喜的女孩,暗暗勾了勾嘴角。
人群中有人在闭目许愿,有人在欢呼雀跃,有人眼带悲戚,有人面色喜光。
只剩他们这一方静和安好,福顺永宁。
远处高楼上,曲烟懒靠在倚栏上,望着喧闹的人群,慢慢喝了一口杯的烈酒。
这酒是她出宫时宫冥送给她的,名叫千杯醉,初尝只觉清甜可口,后劲却极大。
她眼下还未喝完一杯,已觉头晕力乏,便连飞上天的孔明灯都有些看不清了。
“姑娘,国师来了。”
身后丫鬟的声音响起,她当即笑着转过身,如雪的面容因着醉酒,染上一抹娇媚的绯色。
“国师日理万机,岂会有功夫出现在这里,你莫要唬我。”
宫冥刚推开观台的镂离黄梨木门,便听到了的这句话。望着懒靠在倚栏上,墨发被飞卷动的曲烟,他极轻的拧了拧眉,当即挥手屏退手下。
此时站在曲烟身边的丫鬟也发现了他,当即吓得就要拜身行礼,却被他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下去吧。”
他嗓音低沉嘶哑,在夜里格外有辨识度;原本还醉晕晕的曲烟,一听见这个声音当即睁开了眼。
“国……国师?”
她歪头仔细看了看,这才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在宫冥的记忆里,曲烟对他多是畏惧,便是平日的称呼,也带着恭敬和疏离,鲜少有此时这般娇柔轻软,就好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
这个认知让他十分喜悦,连带着冷厉的嗓音也缓和了不少。
“千杯醉后劲很大,不太适合女子饮用。”
听他这么一说,曲烟当即生气的将手中酒杯丢到地上:“既然不适合女子饮用,那你干嘛送给我?莫非在你心里,我根本就算不上是女子?”
说到最后,她嗓音里竟带了几丝委屈。
见她这副模样,宫冥暗暗挑了挑眉,看来醉酒以后,她胆子也比往日大了不少,竟敢这样跟他说话。
“你若是喜欢饮酒,明日我让人给你送几坛梨花醉。”
“不要梨花醉,我就要这个。”
说着,曲烟作势又要去取酒坛,却被宫冥横空攥住了手腕。
“你醉了,别再喝了。”
“我没醉,国师才醉了……”
“别闹!”
骤然冷厉的嗓音,叫曲烟身子一僵,原本混沌的意识也逐渐开始变得清明。
看清面前站着的男人,她赶忙收回自己的手跪入地:“国师恕罪。”
望着她这副模样,宫冥没来由的觉得气闷:“你何罪之有?”
“曲烟不该深夜饮酒,更不该惊扰了国师。”
“你并未惊动本座,是本座自己来找你的。”
听了他的话,曲烟有些呆愣的抬起脑袋,一双如水的美眸里全是茫然。
见她这副模样,宫冥当即负手立在倚栏边,声色暗哑:“你不问本座为何找你?”
“是有新任务?”
曲烟迟疑的说了一句,声音又怯又软。
“新任务?”宫冥被她气笑,有些恼怒的转过身:“自你跟在本座身边,就没有一次任务成功过,你还好意思提任务两个字。”
曲烟有些尴尬的垂低脑袋,嗓音越发细小:“是我无能……”
“你确实无能,若是其他人,早不知死几百遍了。”
冷厉的话语过后,四下一片寂静,唯剩凉风不停卷动他们的衣衫。
见她不说话,宫冥当即生气的开口:“你哑巴了?”
“曲烟自知无能,愿以死谢罪。”
又来了!
明明夜风冷冽清寒,可宫冥却觉得吹不散他心头的半分火气。
望着倒在地上的酒杯,他突然负气的低身拾起,拿过一旁的千杯醉便倒了满满一杯。
“喝!”
曲烟也不问他为何要自己喝酒,见他递到自己面前,便毫不犹豫的端起倒入了嘴中。
见她这副模样,宫冥当即冷笑了一声,想都没想就又给她添满了酒。
对曲烟来说,这千杯醉一杯已是上限,眼下见宫冥又给她添满,她顿时有些迟疑。
“怎么不喝了,继续喝!”
原本迟疑的心,在听到宫冥冷厉的嗓音时,彻底碎裂。
醉就醉吧,左右他是嫌弃她无用,总不能连喝一杯酒都完不成。
半刻钟后,望着醉倒在地上面色通红的女子,宫冥不耐烦的提起酒坛灌了几口酒。
他是疯了吗?
高楼下面,百姓放完孔明灯,便开始逛夜市。秦若同楚墨来来回回走了不少路,眼下两人都累得慌,正想着说打道回府时,却突然闻到空气中飘出的香味。
“王爷,是馄饨!”
望着不远处被众人围着的摊位,秦若眼尖瞧到了馄饨两个字。
“走吧。”
见她眼冒绿光的样子,楚墨无奈的牵着她的手,就往那摊位的方向走了过去。
“王爷,你饿吗?”
“饿。”
难得见楚墨如此有气无力的样子,秦若当即抱着他牵着自己的胳膊摇了摇,讨好的开口:“那我一会儿让店家给你多煮一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闻言,秦若当即不高兴的皱起小脸:“王爷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伸手捏了捏她白嫩嫩的小脸,楚墨没好气的开口。
“像我这么善良的人,自然是安的好心。”
“卫以洛,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脸皮越来越厚了。”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脸,秦若十分坦然的开口:“没有呀,还是跟以前一样薄,吹弹可破那种。”
楚墨被她逗笑,当即伸手将她拢在怀中:“吹弹可破是指女子皮肤很好,可不是指女子脸皮薄的意思。”
“我自然知道。”
“那你知道还乱说。”
秦若:“这也不算乱说,我说的吹弹可破,是指字面意思。就是脸皮太薄了,轻轻一吹、一弹都可破开的意思。”
两人正有说有笑的往前走去,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四弟。”
秦若被楚墨拢在怀中,闻言当即扭过小脑袋往后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当即吓一跳。
“老大……”
望着跟楚尧站在一块的唐惍,她当即挣脱开楚墨的手 ,走上前行了一礼:“臣女拜见大皇子。”
看了一眼边上脸色不太好的楚墨,楚尧当即笑着开口:“你是卫丞相的女儿?”
“臣女卫以洛,家父正是当朝丞相卫悭 。”
“本皇子听说卫丞相极度溺爱自己女儿,眼下看来确是如此了。”
溺爱……
秦若没什么表情,只伸手将一旁唐惍拉到自己身边:“大皇子教训得是,臣女一定会转告家父,今晚大皇子的教导。”
“大哥才回京,便管起了别人的家事,实在叫本王刮目相看。”
听出楚墨语气中的冷意,站在楚尧身后的冯忠,当即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他跟在楚延天身边这么久,深知这位定王爷的脾气,惹了他,有的时候甚至比惹了楚延天还要严重,毕竟冷面阎王这个称号可不是白来。
“四弟不必如此恼怒,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将唐公子还给你们的。”
若单看楚尧的外表,会给人一种儒雅公子,气度翩翩的错觉。可若你仔细观察他,你就会发现他眉宇见隐藏着的戾气;这样的人,往往比楚北辰或者楚墨,这种情绪外漏的人,要来得危险得多。
看了一眼躲到秦若背后,对楚尧满脸戒备的唐惍,楚墨当即开口:“不知道唐惍何处惹到了大哥,竟能叫大哥专程跑一趟。”
“他嘛,惹到本皇子的地方可不止一点。”
闻言,秦若当即转身看向唐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大,我……”
见他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秦若当即沉下面容:“你若是不说,我跟王爷便不管你了,让大皇子直接送你去唐府。”
“别!这事若被爹知道了,他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听了他的话,楚尧当即慢悠悠开口:“唐公子说错了,私自议论皇家人,可不止被打断一条腿那么简单。”
私自议论皇家人……
秦若心头一紧,莫非是唐惍私下跟别人又议论了楚尧,被楚尧的人给听见了?
她心头疑惑未解,听了楚尧话的唐惍,便惶恐的跪到了地上:“大皇子,我已经知错了,还望大皇子能饶我这一次。”
秦若何时见过唐惍如此惧怕一个人,眼下不管是不是唐惍的错,她对楚尧的印象也跌入了谷底。
“唐惍只是生性顽皮,却并无坏心,大哥又何须如此咄咄逼人。”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注意到这里的动作,全都好奇的停了下来。
见状,原本还准备借此机会给楚墨一个警告的楚尧,也只得暂且搁下心底的打算。
“既然四弟都帮他说情,那今日之事就暂且算了,只是若日后再出现此事,我便不会轻饶了。”
到底顾忌着自己的身份被百姓知道,最后楚尧都没用皇子自称。
见他们走远,秦若这才一把将唐惍从地上拉起来:“你到底说了些什么,怎么惹得他如此生气?”
“我就是在街上碰到了许元哲,跟他一番闲聊,最后聊到了……大皇子当年的婚事上。”
“当年的婚事?”
楚墨:“当年九成宫之事还没有出现前,楚尧跟江洲太守的女儿,定有一门婚事。而江洲太守许禹跟许元哲的父亲,是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