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蕴然耗费了许多日子，也没从这小小的县城之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反倒是她这阵子经常出岛，引起了国营饭店的经理刘永年的注意。
这两年，两人精诚合作，苏蕴然给刘永年提供了不少菜单，刘永年也对苏蕴然报以十分的诚意，只要苏蕴然的东西送过来，必然是全盘招收，而且从不还价。
“苏场长，我看你，是想找东西？不是我说，我们这边这国营饭店里，每天人来人往，你不如说说想要什么东西，看我能不能帮你划拉划拉。”
年代不景气，读书看报也要偷偷摸摸，苏蕴然自然也不敢明说。
她笑了一声，打算敷衍过去，“没什么，我就是先前身子不方便，憋得时间长了，就老想出来溜达溜达。”
刘永年有点失望，但苏蕴然不说，他也不好强求，只能再次说：“如果苏场长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他殷勤地又给苏蕴然送了两个菜，这才离开。
苏蕴然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突然被平安抓了一下，只好收回心思。
等吃过饭，刘永年又笑嘻嘻地出现了。
他手里提了个包袱，看起来沉甸甸的。
“苏场长，这是我们饭店发的劳保，我个人的份儿，我也用不了这么多，你看看岛上哪位同志有用，就算我支援建设了。”
这两年来，每隔一段时间，刘永年就会来这么一出，今天，苏蕴然冷不丁恍然大悟。
刘永年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她试探着戏谑道：“给谁都行吗？那我，可就假公济私，发给我们家大娘了。”
刘永年笑意不变，“只要能物有所用就行。”
“是想在王同志那里物有所用吧？”苏蕴然说。
刘永年嘿嘿笑了一声，不再多话。
苏蕴然汗颜，她还真是迟钝，以前竟然没往这方面想。
怪不得以前每次都会有几块花布，一两件女士衣服。
“行了，我会帮你把东西带到的。”
“我让人给您送到船上。”
刘永年叫了个跑腿儿的，把包袱递过去，对着苏蕴然则还是那句话，“苏场长，需要我做什么事儿，尽管开口。”
犹豫了一会儿，苏蕴然笑了一声，“嗐，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家那两个孩子你是知道的，脑袋瓜还算机灵，这不是岛上的老师教的东西都会了吗？死活要缠着我，让我给他们找几本书。”
刘永年一听顿时了然，这事确实不好说。
一个搞不好，就会被人贴大｜字｜报啊。
“我当什么事呢？”他还是笑着，“您放心，我给您注意着点儿。”
苏蕴然道了一声谢，与庞大娘一起告辞离开。
等上了船，苏蕴然就开始发呆。
刘永年给她提了个醒，她自己是结婚了，可是，养鸭场里面，除了王如之，还有好几个没结婚的呢。
诸如林校长、齐玄清、李勋，这种不是死了老伴，就是一生志不在婚姻的，她可以不去考虑这些，但是，王如之这些年轻人，她得为他们考虑考虑啊。
等船靠了岸，苏蕴然把平安交给庞大娘，自己拎着包袱就去了养猪场。
没有像从前一样，来了以后就直接去找齐玄清和李勋，苏蕴然把王如之单独叫进了屋子。
“苏姐姐，你找我有事？”
在这里的日子平静又安逸，王如之比之前气色好了许多，身体略胖了一些，整个人也变得爱说了一些。
苏蕴然没有绕弯子，单刀直入地说：“我先前一直把心思放在养猪场上面，忽略了你们几个同龄人，这几个人里，你是唯一的姑娘家，我想问问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话一出口，王如之自己也愣住了。
“将来？”
“你总不会想要在这里呆一辈子吧？”
王如之没有犹豫，脱口而出，“难道不行吗？”
“你想像清姨那样，一辈子不婚？”
苏蕴然曾经所在的世界，人的思想要比现在复杂的多。
她不歧视任何一种思想，无论是结婚，还是不结婚。
但是，她希望王如之能够明白，这两者的区别。
“我……”王如之缓缓低下了头，刚刚还带笑的脸，此时充满了落寞，“我在赵家村的时候，被那个混账欺负过……应该……没有人愿意要我吧？”
苏蕴然一愣，“你……”
王如之的头埋得更深，“像我这样的女人，哪里会有男人想要？我……”
话没说完，王如之被苏蕴然抱住了。
她错愕地抬头，看到苏蕴然一脸心疼。
“你这丫头，怎么从前不……可恶，当初下手还是太轻了！”
只这一句话，就让王如之红了眼圈。
“苏姐姐，你不觉得我很丢人吗？”
苏蕴然抬手替她抹去眼泪，“这有什么可丢人的？我们的国家和平了，不用再四处打仗了，人们的日子好过了，所有人都应该知足，应该珍惜这得之不易的幸福。而不是在这样的岁月里，欺负比自己弱小的女人和孩子。觉得羞耻丢人的应该是加害者，什么时候变成受害者了？”
“可是我不是……”
王如之咬着嘴唇，被苏蕴然死死握住了手。
“如之，你想什么呢？你看看我和吴青林，要是那些真那么重要，我也别和吴青林结婚了，他这样的，就打一辈子光棍好了。”
“那不一样。”王如之嘟囔着，“吴团是男人，我，我是女的，女的不该……”
“你是哪一年的老古董？大清都亡国了，你的脑袋上还缠着裹脚布呢？忠贞是什么？是一段关系内，两个人彼此忠诚，相互扶持，而不是那一层膜。何况，你之前是自愿的吗？”
王如之本能地连连摇头。
“那不就得了？你是被欺负了，就像有的人被打了一下，被骂了一句，被撞了一下，你是被欺负了，懂吗？这些不是你的错，更不是你不能开始一段感情和婚姻的原因！”
王如之弱弱地看着苏蕴然，依然有解不开的心结。
“可是，男人真的不会在意这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