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刹住的汽车受惯性往前冲了几下,几乎是在最后一刻,车头离那堵墙几乎只剩下连一个手指宽的距离都没有的时候,才将将停下。
猛烈的摩擦声之后,夏安安在颠簸里再次向前冲去,但这次,夏安安撞上的不是坚硬的车窗玻璃,而是一面柔软又干燥温暖的手掌心。
是郑逸舟的掌心。
夏安安睁开眼,在两汪眼泪之后,她看向郑逸舟,尽管泪眼婆娑模糊,让她看不清郑逸舟的表情,但是现在夏安安已经完全顾不得管这些。
尽管郑逸舟什么话都没有说,没有解释他自己为什么突然像是疯了一样试图开车去撞墙,也没有解释为什么将车停在最后最紧要的关头上。
但结果是,他们两个平安无事,毫发无伤。
夏安安感受到郑逸舟的手掌是在颤抖的,无端的,夏安安忽然理解了郑逸舟的心情——他也在害怕,或者说,是在后怕。
“郑逸舟……”
夏安安努力好几次,终于能够发出一点声音,这点声音听起来嘶哑、颤抖,甚至就是几个音节生硬的拼凑在一起。
但随着这个名字轻轻的被夏安安呼唤出来,郑逸舟猛地抽出他垫在夏安安额头上的手掌心,而夏安安也像被电击了似的,猛然的坐直了身体。
她扭头看向郑逸舟,尽管眼泪就像是水龙头被扭开一样,无法控制的不断的流出眼泪,但是至少夏安安能够好好的开口说话了。
夏安安像是缺氧一般,一边大口的深深呼吸,一边哽咽着破口大骂:“你、你疯了是不是?!郑逸舟……你想死,别拖着我啊!!!”
最后一句,夏安安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尽管这仍旧也是她的违心之言。
郑逸舟像是什么都听到一样,像是也看不到夏安安的眼泪一般,双目幽沉的看着挡风玻璃外面那堵紧紧挨着车头的墙。
他知道夏安安在说话,但是具体在说什么,郑逸舟想听一听,但无论他怎么努力尝试,都是徒劳无用,耳边仅仅只有夏安安模糊的说话声音。
夏安安在生死边缘徘徊一圈之后,彻底在这些无尽的压力下,崩溃了。
她捂着脸坐在副驾驶上痛哭出声,那些被她压抑在心里的苦恼和痛苦,都在这一刻倾泻出来,她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全,只有眼泪,像是流不尽似的,从捂着脸的指缝中滴下来,落在她的牛仔裤上,晕成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深色的圆圈。
车厢里流淌着悲伤和压抑的气氛,像是凝固着两个人的情绪一样,让郑逸舟和夏安安一直沉默着,都无法开口说话。
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夏安安觉得这一段时间,漫长的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界,郑逸舟终于有了点动静,他抬起那双已经不会颤抖的手,把握在方向盘上,慢慢的将汽车往后倒。
直到汽车已经远离墙体百米之后,郑逸舟才停下来。
这时候的夏安安也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的那堵墙体,忽然之间开口说道:“你还想撞上去吗?”
郑逸舟听见这句话之后,明显的双手又一次紧紧的抓了一下方向盘,是在控制他自己的情绪,夏安安明显的听到郑逸舟的呼吸又快又急促,他宽厚的胸膛上下不断的起伏着,这是郑逸舟第一次如此的失控,完全丧失理智的暴怒。
郑逸舟一直没有看夏安安,因为他害怕自己倘若看到了夏安安脸上露出一点能让自己不悦的表情,他又做出什么失去控制的事情。
又隔了一阵之后,夏安安才听见郑逸舟的声音,冰冷的,就如同夏安安第一次见到郑逸舟的时候。
郑逸舟说:“夏安安,你一定要激怒我吗?”
夏安安明显的愣了一下,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郑逸舟这是什么意思了,夏安安脸上的泪痕都没干,但仍旧摆出一种是似乎就要和郑逸舟决裂的姿态,嘴角轻轻的露出一点意味不明的笑。
夏安安也没有去看郑逸舟,低下头,紧紧的盯着自己放在腿上的一双手,那双手手指都在颤抖,像是还没有缓过来一样。
“郑逸舟,你放过我。”
夏安安的长发散落下来,挡住了她的脸颊,让她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埋进了一个深暗的阴影之中,模糊不清,她声音很低,很慢,但是却将无法坚持下去的疲惫展示的清清楚楚。
郑逸舟的胸口猛然一僵,像是从没想过夏安安会说出这种话似的,转头看着夏安安的眼睛中都透露出了不敢置信。
放过……她?
郑逸舟双目闪烁着极为震惊的光芒,这从来就不是喜怒不显于色的郑逸舟会流露出的情绪,但是,郑逸舟只要在夏安安面前,才会变成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这个让他有如此巨大改变的女人,现在却说,让他放过她。
“夏安安……”郑逸舟的声音也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他紧紧的抓着方向盘,五官的线条在紧绷的表情之间锋锐无比,眉眼凝重而带着压抑的怒火,郑逸舟说道:“你让我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
男人周身散发着一种怒极却又在极力克制的情绪,他嗓音都是憋哑的,听的夏安安心中酸楚难耐。
郑逸舟像是提出了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并且急需要夏安安为他解答一般,他转过头,眼神幽沉而执着的盯着夏安安的侧脸,那目光太过于坦率直白,以至于夏安安承受不住的将头别开,用额头顶着车窗玻璃,整个脸埋进的昏暗之中。
夏安安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心乱如麻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郑逸舟的话。
的确,夏安安承认的确是她自私,她只会考虑着自己的感受,一遍又一遍的恳求郑逸舟放开她、放过她,让她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之后就此离开。
但是……
夏安安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双眼含泪。
是的,是她对不起郑逸舟,并且一开始,是她想方设法的要接近郑逸舟,一切起因是她,罪魁祸首也是她。
自私的是她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