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喜温2024-06-04 11:206,008

「不用,你要娶就娶,但你不能逼我同意,我不会认可她。」

我要是开口同意,那岂不是更让人笑话。

他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只是忍些痛苦罢了,反正他们的婚期也不远了,该死还是会死。

只是他似乎早就忘了,我并非从未病过,而是早就因他亏了身体。

5

沈怀殊从考上状元,到今日官至丞相并非顺风顺水。

他在青州府做太守时,青州爆发瘟疫。

这场瘟疫来势汹汹,沈怀殊作为州府太守事事亲力亲为。

没日没夜地在疫病村子、隔离点以及赈灾粥铺等地方四处奔波,除了睡觉几乎都没有停下过。

所以,即使喝下各种防疫药物,做好防疫措施,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染上了这次的疫病。

人都是怕死的,周围人再怎样想要表现,也没办法照顾周全。

这样下去,他的病日日严重,日日都不见好。

我这具身体小时候得过这种病,我知道我有抗体。

于是我跑去贴身照顾他,扑在他的床前守着,喂药、换毛巾、解衣擦身这些等等都是我在做。

大夫说要好起来,就要时时刻刻盯着他,我为此折腾得要死。

等他彻底好起来后,我也终于累晕过去。

醒来才知道,我的肚子里有过一个孩子。

晕过去时,身下鲜血淋漓,孩子也跟着没了。

那是我和沈怀殊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

我攥着被子,哭得不成人样。

沈怀殊知道后,彻夜安抚我的情况,缓解我的痛苦,他能搜罗来的补药都进了我的肚子。

但是女子小产最是伤害严重,身子亏了就是亏了。

这才过去几年,就被他一并抛诸脑后了。

大概是为了挫我锐气,他接着做了一件令我极为恶心的事情。

6

还未正式成婚,沈怀殊就把清箬接到了府上。

他说,反正已经将她赎出来了,之后也要嫁到相府,不如提前叫我适应。

这就是来膈应我、恶心我的。

我一早就知道清箬是个会闹腾的,上次买首饰的时候不就已经证明过了。

所以她住进府上后,我干脆避着她,不惹她。

我一个都快要死的人了,我只想消停着等死。

可就连这点都没法得到满足。

清箬不知道犯的什么毛病,偏要每天来我住处。

说我是正妻,她是要过门的小妾,理应来我这里请安。

我叮嘱她不用了,她还是来,天气再冷也来。

故意下雪天里顶着雪站在我的门前,直到冻得手脚麻木,倒在我的门前。

沈怀殊为她请来太医后一直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直到她一切安排妥当后才来找我兴师问罪。

我还咳着,身体有些发热,正准备回床上躺一躺。

突然,他把从屋子里我扯了出来,一脚踢在我的腿上,我整个人控制不住扑倒在雪地里。

挣扎着要起来时,他将我死死按在雪里。

那种刺骨的冷意止不住地往我全身各处钻来钻去,可我却逃脱不能。

「是,我从前感激你也敬你爱你,可你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恶毒,一个未过门的小妾而已,你怎么忍心将她那样对待,你要她天天都来给你请安就算了,这么冷也来,你自己怎么不尝尝这个滋味。」

我有些虚弱,「我没有,是她......」

我想解释一下的,可我话还没说一半就被他打断。

「是她什么,她难道蠢到自己自讨苦吃。」

说完便厌恶地瞪了我一眼,走开了。

那一刻我只觉得。

还不如痛快死了算了。

只是我得按照系统的方式去死,这会一心想死都不成。

7

因为上次的事情清箬占了上风,她也就不再来我这里。

沈怀殊倒是来过几次,承认他上次对我有些过于冲动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对你,我只是一时冲动了,她一个妾室你一个嫡妻,说来说去是我不对。」

这话我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事情做都做出来了,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别是怕我传了出去,说他宠妻灭妾,弄坏了他和清箬的名声吧。

我神情淡淡的,没有一丝情绪。

「没事。」

我早就心死了。

对他,多余一个字我都不想开口。

这话他反而不爱听了,「我知道你还气着,日后我一定补偿你,你就不要再因为这个事情板着一张冷脸了。」

「不气。」

他更加有些烦躁了,「落宁,你别这样,正妻之位终究还是你的,再怎样,她一个青楼出身的小妾,怎么都越不过你的,你计较这些干什么呢。」

时至今日,他还在骗我,也在骗他自己。

现在就已经踩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了,还谈以后。

他都能为了清箬不分青红皂白将我丢进雪里。

还有下次的话,怕是就要将我打死了吧。

没事的,没事的。

可能也没有下次了。

我离死不过就那么几天了。

倒不如等他替我收尸。

8

还真奇怪,我越不搭理沈怀殊,他就越想引起我的注意。

原本他和清箬成亲,打算操办地简单一些,结果因为我不待见他,他偏要风光大办。

一个小妾而已,他对她越用心,就越是将我的位置贬低。

清箬更是毫不避讳地跑到我面前谈起这些,「沈郎说了,他娶我会准备黄金万两,几十箱聘礼,八抬大轿将我迎进相府。」

说这话时,眼底尽是得意和炫耀。

而我呢,我想一想,我和沈怀殊成婚时我得到了什么。

可我寻遍了脑子里所有的记忆。

哦,给过我他母亲留下的一根木簪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耐不住人家会哄啊,他那时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是簪子就代表着我对你的在意和看重,是我们之间的情分。」

情分吗,不过转眼几年,全都烟消云散。

我们那时住的还是一间很小的院子。

没办法,赎他的时候花了很大的代价。

长公主只给我留了最不赚钱的一个铺子。

我即使发挥自己所有,也要供他读书,给他请老师种种,还有我们生活下去的各项开支。

为了维持这些,我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再谈享受恐怕有些难。

这样的日子都是我陪着他走过来,如今他有能力了,反倒巴巴地把这些送到了别人面前。

清箬的话我听了只觉得麻木。

因为没感觉了,他的任何事我听了都觉得与我无关,随他去吧。

而真的到了他们成婚的那一天,他们做出的那些,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心还是会痛的。

9

沈怀殊和清箬在前厅里行礼时,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今天是他们的大喜日子,连那些婢女都知道,我这个所谓的丞相夫人并不受宠,都跑去讨好新娘子了。

系统说的那种痛苦,我已经渐渐开始感受到了。

那种钻心的痛感一点一点蚕食着我的理智,汗水不断从我的后背渗出,喉间似有蚂蚁在咬,止不住地想要咳。

一咳就是一团发黑似的血迹。

耳朵、鼻子、眼睛这些地方也一并没有落下,那种黏腻感让我清醒地感知着我的死亡。

车祸死去都比这要来得舒服些,那种疼痛不过转瞬。

我快要受不住了,一边咬着布条,一边哑着嗓子问系统,「到底还有多久才能结束这一切,太疼了,我真的觉得太疼了。」

「快了,等到他们全部礼成后,这一切就结束了,需不需要我给你看看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我没有回答,但系统毕竟和我绑定在一起,很容易就检测到了我的想法。

于是,他们那边的场景在我脑海中放映了出来。

此时的沈怀殊和清箬只差掀起盖头这最后一步。

系统说,等他们做完这一步,我就能彻底解脱。

可他们似乎还有些话要讲。

「沈郎,嫁给你是清箬几世修来的福气,清箬一个青楼女子何德何能有在沈郎身边作伴的机会,实在感激。」

「不必这样贬低自己,清箬你很好,谁都有过不好的历史,但现在你嫁进了相府,从今往后相府就是你的避风港。」

「沈郎对我这么好,清箬不知道要如何报答才好,清箬想着,要是能为沈郎多繁衍子嗣就好,只是夫人那里会不会不同意。」

沈怀殊当即冷哼一声,「你不用担心,姜落宁小产过一次,大概率很难再有,你想生几个就生几个,最喜欢的那个过继给她养就是了,以后你的孩子就能继承我留下来的所有东西。」

我的脑子像是有根弦突然崩断了一样,有些嗡嗡作响。

所以他根本没有忘啊。

我曾经为了那个死掉的孩子悲伤至极,我以为他即使做不到感同身受,但那是我们的结晶,他多少也是遗憾和可惜的。

可没想到,他竟然能这样轻易就将我的伤疤揭给清箬看。

他讲这些的时候,我仿佛就是个笑话。

瞧瞧,这算盘打得多好啊。

过继给我,我还要替小妾养孩子,给她的孩子一份属于嫡子的体面。

而等那个孩子长大了,他就一定会记我的好吗。

没准随了清箬,到时候又将我一脚踢开。

我没想到,我在沈怀殊眼里就有那么蠢。

也是,可不是么,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不就是因为我蠢么。

蠢到以为我真的能得到他的一片真想。

蠢到我为他付出这么多,最后却被人家一脚踢开。

清箬因为她的这番话笑得有些花枝乱颤。

而我,则在他们掀起盖头互诉衷情后倒在了一滩血泊里,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系统宣告我的这具身体彻底死亡。

但因为这个世界特殊,我的灵魂仍会在这里维持一段时间。

10

第二日一早,清箬就带着沈怀殊来到我住的院子。

她语气娇柔,「沈郎,我们一起去看看夫人吧,昨天我们成婚,她待在这院子里一直不肯露面,怕是对我有些生气,我们过去安慰安慰她。」

这话明面上是为我说话,实际就是在暗示我没有气量,暗示我不够懂事,都到这一步了,还拿着娶妾的事情闹脾气。

可沈怀殊就信这套,「她有什么值得闹的,从一开始到现在我就不知道她到底想要闹什么,我只娶你一个妾室,要是和别人一样三妻四妾,她还不得当场气死。」

我的灵魂飘到了他的身边。

他说对了一半吧,没被气死,但也确实死了。

沈怀殊让管家敲了敲门。

管家照做,可是半天都没传来什么动静。

沈怀殊直接不耐烦地冲里面喊道,「你这脾气,真以为我们愿意搭理你吗,再不应一声我们可就直接把门踹开。」

可是这话说完后,里面还是没有半点响声。

我撇了撇嘴。

那当然了,我尸体放一夜都快臭了。

下人照他的命令将门推开,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股浓浓的尸臭味瞬间扑鼻而来。

他们都忍不住捂了捂鼻子。

我的尸体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整张脸惨白惨白。

最先靠近尸体的那个下人,他吓得尖叫一声,朝着后面大声叫嚷。

「死人了,夫人死了,死得连气儿都没了。」

在场之人无不觉得恐惧和害怕。

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一会的功夫就没了。

只有沈怀殊神情异样,一脸的悲恸和不可置信。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我的尸体旁,喃喃道,「死了,你怎么突然就死了,你死了让我怎么办,不,不会,你不会死的,他们乱说。」

呵,他这副样子装给谁看啊。

活着的时候,我只觉得他巴不得我早点死。

现在我终于死了,他怎么又不满意了呢。

11

我的灵魂继续跟着沈怀殊四处晃荡。

他像疯了一样抱着我的尸体不肯撒手,别人劝他他一句都不肯听进去。

他似乎就是不肯相信我已经死了,把我带进他的宫殿里住着,把我放在他的床上,还日日喂我吃饭,给我穿衣叠被,和我说好多好多话。

连我这个当事人看了,都觉得有些诡异和渗人。

「落宁,他们就喜欢骗我,谁死你都不会死,你那么厉害那么强势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就没有呢,我不信。」

「好落宁,我知道你在生我气,所以才不和我说话不愿意理我,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到会这样的,我真的没有。」

「我只是......我只是想在你面前争一争而已,我只是觉得他们都可以凭什么你不许,也确实对清箬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可是我看到你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我只觉得,完了,我的日子彻底完了。」

好笑,原来他的爱意只有我死了才能多一些,只有我死了才知道珍惜。

他絮絮叨叨地又说了一大堆。

待在他身边的这几天,我每天听这些都听得厌烦,耳朵都快要听得起茧子了。

可他偏偏怎么说都说不腻。

从前我没有得到的,他又莫名其妙地送到了我面前。

找了个懂行的人,做了个所谓的冰棺,用来防止我的尸体继续腐烂。

然后抱着冰棺,为我准备聘礼,和我再成亲一次。

搬进我院子的那些成堆成堆的东西,几乎就是整个丞相府的库房。

我飘到箱子旁边,看着那些金银珠宝,房契地契,实在有些无语。

我人都死了,做这些给谁看啊,还不如赶紧给我多烧一些,没准魂飞魄散之前还真能用上一些。

人人都怀疑沈怀殊疯了。

我觉得何止,看他那副样子我觉得都不用怀疑,他就是疯了。

我瞧他那样,只觉得贱,贱死了。

12

沈怀殊这副疯魔一般的样子,皇帝自然不敢再让他做丞相。

只打着体恤他的借口,辞了他的官。

可他非但没有不高兴,还乐呵呵地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没有她,别说是做丞相了,我现在还在给长公主暖脚呢,应当的应当的。」

回到家中后,他就继续受着家里的那些东西可劲败光。

也不知道他哪里冒出的想法,他偏执地相信这世界上一定有某种方法能让我活下来。

冰棺也只是能拖延时间而已,日子一长我的尸体仍会腐烂变形。

所以他很着急。

江湖上那些稍有点名气的道士都被他一一找上了门。

有点良心的,就安慰安慰他,「这人早就死透了,人死怎么可能复生呢,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想你应该自己都明白的,只是心里一直不愿意接受罢了,可是人啊,终归是要向前看的。」

没良心的,就骗一骗他,作法啊喊魂啊,哪个不需要银子。

看着他自欺欺人地对着江湖骗子喊来的所谓的我的魂魄,不停地哭诉着。

我只觉得活该。

别说江湖骗子们没那个本事,就算真的有,我也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

和他多说什么呢。

我要是真的表现得很恨他,那不正让他觉得我还在意他,还记得他吗。

那我可不愿意,我就是要他一辈子活在这些悔恨和愧疚当中,这都是他自找的。

可随着银子大笔大笔地开支出去,清箬最终还是有些坐不住了。

13

清箬也没想到,沈怀殊明明表现得那么不在乎我,我的死却能对他影响这么大。

她只觉得无比懊悔。

在她眼里,只要我没死,也许她真的能过上沈怀殊当初和她描绘的那种日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着他跟流水般把银子花出去,她还得担心以后的日子。

清箬怕呀,怕哪一天没了又失去了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

她已经过惯了,总不能又叫她回青楼里去吧。

那她可不愿意。

清箬也尝试劝过沈怀殊,她跑去他的面前跪着求他,「沈郎,夫人她都已经死了,你再怎样又救不回她,日子还长,你至少还有我啊。」

她眼神殷切地望着他。

沈怀殊将手抚上她的脸,她满是欣喜地以为自己能劝得动他。

然而下一秒,那双手便死命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涨得满脸通红,一双手扑腾着、挣扎着。

「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就怪你,就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从中作梗,我怎么会不顾她的病情,我怎么会对她爱答不理,又怎么会那样折磨她。」

「都是你都是你,怎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你,就怪你勾搭我,该死的那个人就应该是你,实在不行,你就下去去给她陪葬。」

她当时真的要差不多要见阎王了,却在沈怀殊一个愣神的功夫,逃脱了出去。

此后她便战战兢兢,不敢再出现在沈怀殊面前。

可这样也不是办法呀。

于是,她打算偷偷顺走一些财物,然后彻底离开这里。

只不过她脑子实在笨了些,她只看到沈怀殊给放在我院子里的那些聘礼值钱,却根本没有想过那里早就差不多被沈怀殊败空了。

况且,她也没有那个命将它们带出去呀。

就在她鬼鬼祟祟地挑着那些剩余的珠宝和金子时,根本没有发现身后压抑着的脚步声,和早已阴霾着的那张脸。

趁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绳子一把套住了清箬的脖子。

沈怀殊力气突然大得很,简直快要把她的脖子都要给勒断了。

「叫你害她,叫你害她,我现在就让你去好好陪着她。」

她的腿还没蹬两下,就咽了气了。

我站在旁边,只当是又多看了一场戏。

也是晦气,沈怀殊喜欢过谁,谁就要死。

我是,清箬也是,我觉得也许他根本谁都不爱。

14

家财散尽后,沈怀殊又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年。

谁能想到有一天,曾经的少年丞相竟要沦落到街头乞讨的地步。

冰棺早就换了,我被装在了骨灰坛里。

他就日日夜夜抱着我的骨灰坛,无论是睡觉吃东西还是做什么,都不会离开他的视线。

好像这样他就能安心一些。

直到有人将他撞倒,坛子摔了,撒在地上,一片狼藉。

他呆愣了一下,忽然喃喃道,「你是不是真的恨极了我,连最后一点念想都不给我了,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可你一次都不肯入梦。」

这样的折磨他大概是真的受不了了。

他被冻死在了某个冬日的夜里。

死前连口吃的都没有,饿得贴着皮包骨,一块破席子就将他整个身子全部裹住了。

我也差不多要消散了。

在我灵魂彻底堙灭之前,他终于见到了我最后一面。

他激动着颤抖着,以为死后可以与我团圆。

我却转过头去,直到灵魂化为乌有,我都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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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我丈夫纳妾我就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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