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殊再一次提出要娶那个青楼女子的时候。
他说，「娶个小妾而已，为什么别人可以只有我不可以。」
我的身体有些僵住，「若我就是死都不同意呢。」
他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姜落宁，别拿这些要死要活的话威胁我，让人听了就觉得厌烦。」
我沉默着不说话。
可沈怀殊不知道的是，他若娶了别人，我真的会死。
还是魂飞魄散的那种。
1
车祸死后，我绑定了一个名为系统的东西。
它说可以让我活下去，但我要完成它给我安排的任务。
拯救书中世界的男主，让他爱上我并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于是，我陪着沈怀殊从微时一路走来。
他曾说，我是他身处废墟时，落在他身上的唯一一束光，往后他也会是我的唯一。
可如今，他做了我朝最年轻的丞相，权力和欲望却将他渐渐迷了眼。
我在这后院的一亩三分地为他事事操持，他却变得日日笙歌，和他的那些同僚或是公子哥们混在一起。
旁人左拥右抱时调侃他，「今日这么多美人，不如挑个顺眼的带回家做个小妾。」
他低笑一声，摇了摇头，「漂亮是漂亮，只是家中夫人不肯我娶小妾。」
「他不让你就不娶啊，你都做丞相的人了，有个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那人一边说着又一边亲了亲怀里娇俏的女子，「都让她做正妻了，她还拦着你，那就是善妒。」
这话说得沈怀殊有些犹豫。
他并不是所谓圣人，对这种风流韵事怎会毫不动心。
只是——
他随后顿了顿，「夫人对我有恩。」
2
「那又怎么样，她一个商贾人家的女儿，你如今坐上了丞相的位置，她沾你的光做了丞相夫人，跟着你有权有势，就算有再多恩情也早就还够了。」围在沈怀殊身边的那些公子哥们都哄作一团，觉得他太把我当回事了。
「听说烟雨楼里新来了一批姑娘，有几个姿色还算不错，也都叫来这里陪我们喝酒吧。」
烟雨楼里的姑娘都是妓子，一颦一笑间充满做作与讨好。
而这几个姑娘里，唯一有些清冷素雅的那个，叫作清箬。
她不谄媚奉承，也没有浓妆艳抹，不和这些达官显贵多说半句话，全程只倒倒酒应付两句，其他时候连个笑脸都没有。
他们都觉得她不识抬举，偏偏沈怀殊对她起了兴趣。
不管他承不承认，他都心动了，从前那么多人怂恿他，却也在表面上尊重我的意愿，不和其他女子过多接触。
但这回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从那以后，他便天天往烟雨楼那处跑。
我早就听到了外面传的那些风言风语，说他喜欢上了那个青楼女子。
我曾试图安慰过自己，没关系，成不了他心中的唯一也罢。
他和我毕竟不是一个社会环境中成长出来的人，有这种想法我也只能逼着自己理解。
我只要明面上是他后院里唯一的女人，那系统就不会算我彻底失败。
只是那个清箬不肯就此作罢。
我和婢女去珠宝店里买首饰，她都特意拽着沈怀殊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看中什么，她就和沈怀殊说她喜欢什么。
「你一个青楼女子，我凭什么让给你。」
我撂下这番话，以为就算是顾忌相府，沈怀殊也会顺着我一些。
可他却很是不悦，仍要护着她，「你欺负她做什么，还专往她不愉快的地方戳，府上什么没有，还少了你的首饰不成。」
我的脸不禁苍白了几分，整个人都忍不住有些颤抖。
实在想不通，一个人变心为什么会这么快，曾经他也是不忍心别人欺负我半点的。
周围人都看着，小声议论着，说我一个丞相夫人还不如妓子，言语间无不嘲讽。
我的脸面被狠狠踩在了地上，像个玩笑一样。
他们离开时，清箬嘴角还含着得意的笑，「你等着吧，他是我的，他以后也只会向着我。」
这些都不算完。
她要的，是嫁进相府。
3
沈怀殊第一次和我提起要娶清箬做小妾的时候，语气还是有些缓和的。
「清箬可怜，她是官家女子，父母被人诬陷才会将她充妓，我想娶她做妾给她个名分。」觉得愧疚又补了句，「落宁我保证，我心里最爱的还是你，我娶她不过是因为同情她而已。」
我坚决不肯同意。
可随着他提的多了，我拒绝的多了。
他越来越不耐烦，语气也是愈发难听了些，「娶个小妾而已，为什么别人可以只有我不可以，况且她再怎么样也比不过你这个正妻，你要是不同意就是善妒。」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的身体突然有些僵住。
「若我就是死都不同意呢。」我说这话时忍不住带了点颤抖和哭腔。
他非但没有怜惜，反而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姜落宁，别拿这些要死要活的话威胁我，让人听了就觉得厌烦。」说完便拂袖离开。
我独自沉默着，没有说话。
原来在他心里，那个清箬就有这么重要。
重要到我以死相逼也毫无意义。
也许在他眼里，我对他的那点恩情也好，爱也好，早就和那烂泥一样，让他瞧不上了吧。
可沈怀殊不知道的是，他一旦娶了别人，系统就会判定我的任务彻底失败。
我真的会死，还是魂飞魄散的那种。
3
沈怀殊觉得我在胡闹，认为我在吓唬他，索性不再问我的意见。
「落宁，我知道我答应过你只娶你一个，可清箬不是可怜嘛，她那么像之前的我，我不拉她一把她就活不下去了，即使我娶她，心中最爱的那个还是你，这事你就依我一次，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可怜啊可怜，那青楼那么多个女子就她一个可怜吗，为什么偏偏在意她一个。
那他怎么不来可怜可怜我。
系统在他下决心要娶清箬时，就已经差不多审判了我的命运。
「他要娶别人了，你的任务失败了，他们成婚当晚你会渐渐毒发身亡，请宿主你做好一切心理准备。」
「而且，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说，系统内部检测到他之前对你的爱也并没有多深，只是你当初为他付出太多，迫于一些愧疚，也因为之前没有遇到清箬这样令他喜欢的。」
「现在有了，自然也就不愿意了，这道理你能明白吗。」
听完这些话后，我的喉间似有一股血腥味涌了上来。
所以，当初和我说的那些话，表达的那些爱意。
原来都是假的吗。
系统说的没错，当初的我为他付出得太多太多。
我遇见沈怀殊的时候，也是他人生最灰暗的时候。
他出身不好，是官家庶子，还是家中最不受宠的那个。
唯一幸运也不幸的是，他生了一副如玉面容，是这个时代里女子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他的父亲为了讨好长公主殿下，将他打包奉上，成为了长公主府中的一位面首。
那样的日子并不好过，长公主骄奢淫逸，什么都爱玩，什么都要男人陪她玩。
这对沈怀殊而言，过于屈辱和愤恨。
我就是在一次宫宴上看见他的，他陪在长公主旁边伺候她用膳。
只是茶水略微烫了一点，长公主便气得将茶杯砸到他的身上，言语间的怒骂更是少不了。
水溅得他满身都是，他还得跟着赔笑，和那些卑躬屈膝的奴才没有半点分别。
系统告诉我他就是我要拯救的男主，于是摆在我面前的便有两个选择。
一是拼尽所有救下他、培养他，让他爱上我。
如果成功，只要他不再娶别人，我就能安稳度过这一世。
但如果中途有变，我会在他们成婚当晚死掉，并且痛楚会一点一点从头到脚蔓延全身。
二是拖着，任务完成时限二十年，也就是说我不做任何行动，我也能保证自己安安稳稳地在这个世界活二十年，并且死时没有任何痛苦。
我义无反顾地选了第一条路。
我赌他会与我长长久久，即使他日后心有别人，但只要承诺只娶我一人就好。
可如今想来，是我太过天真。
这世上变数最多的，从来都是人心。
而承诺，也只有在一开始说出口的那一刻，是作数的。
4
我为了将沈怀殊从长公主手里赎出来，几乎用尽我所有力气。
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一名商贾之女，难得父亲重视我，给我留了几间铺子。
所幸我擅长经营，于是花了几年时间呕心沥血，一点一点将它们盘成能够月入万两黄金的香饽饽。
这些铺子便是我和长公主谈判的筹码。
「你真要花这么大的代价，去赎一个面首吗。」长公主对我的行为很不理解，「他就算再好看再令你欢喜，也不值这些金山银山吧，有这些铺子，你想养多少个面首不行。」
在她眼中，沈怀殊一无家世二无才学，还做过任人玩弄的面首，他除了那张脸之外没有一样是能拿得出手的。
长公主疑惑，我要这样的人有何用，他也值得我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铺子。
我却朝她笑着，「殿下，既然我开口了，那我就已经衡量过了，我愿意为了换他而奉上这些筹码，我觉得他配得上。」
他跟着我回到我住的地方时，跪在地上发誓一定要回报我。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却在我面前哭了好久，眼泪抹了又抹。
他发了疯一样读书写字，只为考取功名。
常年相处，我也以为我们之间有了更多感情。
我还记得殿试那晚，他抱着我说，「落宁，我喜欢你，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一定不会，我若辜负你便是没有良心。」
他果然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决定娶清箬为妾后，沈怀殊日日为此操持。
我也不知道是因为快要死了，还是因为内心打击太重。
我病了，病得有些咯血。
终归身体是有些不舒服，我让沈怀殊帮我去宫中请位得手的太医。
他轻轻瞥了一眼，却是拒绝了我，「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接受吗，还要装作咯血想求我心软，我和你这么多年从未见你病过，你上次就拿死呀死的威胁我。」
「我也不是完全不信你，姜落宁，只要你说一句同意，我怎样都会为你请来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