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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有内鬼暮色如浓墨倾泻,檐角铜铃在夜风中发出细碎的呜咽。剑梅跪坐在竹榻前,指尖抚过青灰色衣袍的褶皱,将最后一件中衣仔细叠进行囊。
新浆洗的棉布泛着皂角清香,混着她眼角未干的咸涩,在烛火里氤氲成模糊的光晕。
谢安然倚在雕花木窗前,霜白月光顺着剑刃蜿蜒而下,照亮她绷出青筋的手背。
远处老槐树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树影里传来酒坛相撞的脆响,混着压抑的抽泣。
"裹胸布添了十卷。"剑梅忽然出声,素白棉布从行囊底层翻出时簌簌作响。
她抓起蓝布包袱抖开,月事布整齐得如同列阵的士兵,"这些能用三个月,若是。。。。。。"
"够了。"剑鞘叩在窗棂的声响截断话音。
谢安然望着树影里晃动的轮廓,周铁粗哑的劝慰刺破夜色:"哭个卵!老子这就去把韩章那怂包绑回来!"
檐下灯笼骤亮,林云抱剑的身影映在窗纸上。他伸手接住飘落的槐花,指尖轻弹:"韩公子醉倒在酒窖,周铁倒像被踩了尾巴的熊。"淡黄花瓣打着旋儿落在剑梅发间,被他胡乱抹去。
行囊扣上铜锁的瞬间,剑梅突然攥住鸦青披风。细麻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她仰起脸,泪珠滚进衣褶深处:"寨主。。。当真不能带两个侍女?"
"亲兵营,几时收过女子?"谢安然转身时带起一阵凉风,烛火在她玄铁护腕上跳动。
她握住剑梅颤抖的手,掌心薄茧摩挲着对方冰凉指尖,"林云随我十年,熬药烹茶不比你们差。"
院墙外骤起的马嘶撕开寂静,火把光影透过窗棂将人影拉得扭曲。剑
梅慌乱将铜制护心镜塞进衣物夹层,泪珠砸在镜面溅起细小水花。
三万铁甲碰撞声惊飞夜枭,黑羽掠过屋檐时抖落几片残雪。
寅时三刻,启明星还悬在墨蓝天幕。谢安然束紧护腕系带,鸦青披风扫过门槛卷起满地霜花。
剑梅追到廊下,暖手炉磕在门框的声响惊得战马扬蹄。
"将军!"周铁勒住躁动的乌骓马,铁甲鳞片刮过虬髯泛出血丝,"这畜生。。。这马跑起来比风还快!"
谢安然轻笑接过缰绳,林云提醒:"该改口叫镇北将军了。"
大军静默如蛰伏的黑龙,铁盔下的呼吸凝成白雾。
谢安然翻身上马时,披风猎猎声惊起林间寒鸦。
剑梅跌坐在石阶上,掌心半截珍珠链叮咚滚落,琉璃珠在霜地里划出断续银线。
天光刺破云层时,烟尘已吞没官道尽头。最后一片黑甲消失在山坳的刹那,沧州方向的烽火台突然腾起三道狼烟。
七日后,沧州地界。
谢安然抹去睫上冰碴,火把照亮手中密报的焦边。北朝暗纹纸在掌心蜷曲,墨迹混着血渍晕开——飞狐峪粮仓的位置标得精准,落款处半个虎头印却让她瞳孔骤缩。
"报!摄政王那个被困黑石崖!"探子滚鞍下马时,她正将火油罐捆上马鞍。青瓷碰撞声清脆如碎玉,恍惚间又见义父执棋的手指点在地图:"北院大王萧景琰用兵,最喜围城打援。"
三百轻骑绕过主战场时,晨雾正浓。
谢安然望着马背上摇曳的火把,忽然想起离寨那日剑梅塞进她怀中的艾草香囊。此刻那抹苦涩清香混着火油味,灼得喉头发紧。
飞狐峪谷口,北朝旌旗在朔风中翻卷。谢安然搭箭的手指被冻得发青,箭簇擦过火把的刹那,她看见守粮士兵惊惶的脸。
火龙窜上粮垛时,谷中响起此起彼伏的爆裂声。陈年粟米在烈焰中炸开,火星裹着焦香冲上云霄。
信鸽扑棱着掠过火墙,翅尖绒毛燃成点点金芒。
黑石崖下,宋凛以枪拄地,玄铁甲胄凝着暗红血冰。
三天前那封匿名军报浮现在眼前——朱笔勾勒的接应路线,此刻想来每个转折都淬着毒。
"王爷快看!"亲卫嘶哑的喊声里,东边天际浓烟如巨龙腾空。
宋凛抹去糊住右眼的血痂,突然低笑出声。这一出围魏救赵,让他想起三年前周家军来。
看来是周逸赶到了。
北朝撤军的号角冲破浓烟时,谢安然正砍断最后一根粮仓梁柱。燃烧的横木砸落瞬间,她瞥见焦土中半片青灰布料——信鸽脚环的衬布……与摄政王府的布料有些相似……
庆功宴的篝火还未点燃,宋凛已立在沙盘前。
烛光将他身影投在牛皮帐上,寅时出兵的场景在脑海中反复倒带:亲卫系甲绦的手,军师朱笔勾画的路线,还有。。。谢安然马鞍上那个眼熟的艾草香囊。
"你军中有鬼。"清冷声音从帐外传来。
谢安然挑帘而入时,指尖捏着的焦黑布条还在冒烟,"飞狐峪粮仓的火场里,信鸽脚环的衬布可不会自己长腿。"
宋凛转身,目光掠过她染血的护腕。金线绣的梅枝从裂帛中探出,与记忆里某个雪夜见过的纹样渐渐重合。
他突然按住肋下伤口,旧疤新伤同时刺痛——谢安然也用过这样的布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