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一个月卧底的怎么样?”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两个活宝,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尤天雄莫名觉得好笑的找起了话题先问候道。
“那我的亲和力,还不稳稳拿捏”,刘啸轻松地翘起二郎腿回道,只是身上这套夜行衣黑不溜秋在大白天的光日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尤队,婆啰县那边又添了新的案子,我看我妹妹的案子应该快要结案了,我妹妹身体也养的差不多了,我准备带她回省城,我申请归队!”,李琅没有心思寒暄,直入正题道。
“你用了太多个‘我’,你在紧张什么?”
“啊?”李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尤天雄什么意思,也或许是他沉浸自己的思索中太过投入。
“到了法庭,检察官可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李琅,你不觉得你有太多隐瞒了吗?”尤天雄将一张监视器下拍到的照片递到李琅的面前继续说道,“这家合金店的摄像头45天自动轮回覆盖,不巧的是当管队找到那家店时,最早一天的摄像画面,只拍到了你在案发后重归自由的第一时间,也就是去看了你妹妹后的第二天,还记得你当时问了老板什么吗?”
刘啸纳闷的挠了挠头,“我怎么都不知道,我们那时不是一起行动的吗……”
“这近一个月的时间,我主动帮你规避了刘啸的参与,是试探,也是信任,而你单独行动的这段时间又做了什么呢?”尤天雄失望的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向外看去,和李玲差不多大的几个小孩正吃着冰淇淋有说有笑的朝着地铁走去,对于城市里的孩子来说习以为常的交通方式,对于县里的孩子或许就像是坐上了奥特曼的宇宙飞船还要难以置信吧。
“我……我……”
尤天雄看出了李琅不善于撒谎,他一直以来都只是尽量规避,偷龙转凤,每次当他问到案情进展时,他给的回答主语都是他妹妹的案子,可是在司法上,他妹妹的侵害案与李晴的凶杀案完全是两起案子,一个显而易见,一个扑朔迷离,而作为即将成为一名警察的李琅却在明知故问刻意逃避,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相信李琅不是凶手,他在袒护凶手。
“你是一名警察!”尤天雄气势汹汹的转过头斥道,“刘啸,给他重复一遍,七年前你们信心十足的答应了我什么!”
“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成为一名像您一样不畏生死不怕困难公平公正信奉忠诚的人民警察”,刘啸不明白他们之间怎么突然剑拔弩张了起来,只是跟随着在内心重复了无数遍的誓言坚定地承诺道。
“李琅,告诉我,对于没日没夜奔在一线查案的同志,你的隐瞒忠诚吗?对于即使罪大恶极依然只有一条生命却莫名被迫终止的死者来说公平吗……”
“对不起尤队,我怕死,怕的要命,我没有本事,查不了案,我不配成为一名警察”,李琅闭上眼睛压制着心中的不甘与愤怒,将实习证件轻轻放在桌上后,鞠躬拜谢,转身离开,一气呵成。
他怕再晚一秒,他就会后悔。
曾经他在妹妹与未来之间选择,他选择了后者,于是被抛弃的妹妹就此成了折翼的天使。
如今要他在他的未来和妹妹的未来中间做选择,哪里还由得他选呢,这不是他欠了她的翅膀在向他招手吗?
“尤队,就让他这么走了……”刘啸不可思议的看着李琅毫不留恋的背影喃喃道,他们曾经说好的那些荒诞的承诺又算什么呢?
“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吧”,尤天雄也泄了气的靠在座椅上,呆望着楼下出口的方向,他一天都还没有真正的迈进来过吧。
刘啸突然想到什么,赶忙转过头去报告道,“其实尤队,我这次回来是带回来了一个不确定可大可小的消息,龙湾电视台每个月底都会有一场特别报道,据说这次的就放在了明天下午五点,我探查到是与这次的李晴案有关,内容绝对让人意想不到,好像还声称是这起案件的杀人动机,只是可惜特别报道的内容只有内部几个人知道,怎么都不肯透露给我这个新来的,要不要直接请他们来警局喝杯茶?”
“你以为我们的权利这么大吗?那我还用你去卧底做什么?”尤天雄叹了声气接着说道,“你还是去跟着李琅吧,如果他从此像他说的带妹妹离开也就罢了,可万一会出现什么万一,我怕他会做出无法挽回的蠢事……李晴案就交还给婆啰县的公安吧,省的说我们徇私”
“李琅他,答应我,要和我成为一生并肩作战的队友”
“刘啸,说得轻松,前面有人拉着你,所以你才跑着轻松,而李琅,身后是有千金石万金锤坠着他,我们不应该对他苛求太多,他奋力拼一把固然可喜,他若就此转身,我们只要能保证他不被反噬堕入谷底就够了”
尤天雄好似在说给刘啸听,也好似在讲给自己,眼前忽然出现两个十几岁的小孩浑身是劲儿的与他一同在瓢泼大雨中奔跑,他们欢呼着,他们雀跃着,丝毫不在意鲜红的伤口与疼痛,只是为了刚刚完成一件现实版的解救人质而激动不已,尤天雄只是站在那里,就能感受到他们热血的滚烫与汹涌,他为下一代的孩子骄傲着,却也为上一代前辈的逝去惋惜着,他的战友在那一场浩劫中倒在了血泊里。
“哥哥,你今天怎么了,脸色沉闷闷的”,李玲吃下一口哥哥喂的粥后尝试着问道。
“没什么”,李琅勉强露出笑容,随着空气中缓缓流动的玉竹香气,倒是让病房有了山野间自由穿梭的模样,“姐姐又来看你了?”
李玲轻轻点了点头,望着瓶中那几棵直挺挺的竹子,有些不自在的说道,“哥哥,我该怎么告诉她,其实该感到抱歉的人不是她”
“或许等我们离开后,你自然而然就只存在于姐姐的记忆中,或深或浅的只留下一笔印迹而已”,李琅想一点一点教会弥补从前那些亏欠的日子,不怕,以后还有的是时间,他会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她的身上,“玲玲,明天下午哥哥先回学校办最后的手续,然后等我回来接你,我们就离开这里好吗?”
“可以离开啦,怎么离开呢……”李玲懵懂的看看哥哥,又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向往的说道,“会坐大飞机吗,‘嗖’一下就飞过去的那种……”
“会,你想坐什么都可以”,李琅也转头看了看李玲的目之所及,一时竟分不清是玻璃窗遮挡了乌云,还是乌云弥漫在窗上,漂浮不定……
“从此以后,天高任鸟飞”
“齐飞,你今天考得怎么样?”宋落渐渐勇敢的挣脱开齐飞肩膀的桎梏,将双手完全张开,随着风的律动,幻想着是自己在驾驭这辆洒脱的自行车。
“看我出来的这么早不就知道咯”,随着得意的心情,齐飞脚下生风一般骑得愈发的快,“明天下午理化,我至少还能提前一半时间出来,到时候你可早点来等我哦”
“明天……”宋落缓缓将双手缩回抓着他的肩膀,小心翼翼的说道,“明天,我可能要去省城一趟”
“滋啦”,一个急刹车转弯,他们差点飞了起来,吓得宋落赶忙更加用力的缩到他的身后。
“做什么?”齐飞不耐的转过头去问道,“该不会是又去找那个许知与吧”
宋落深呼吸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吓得她魂都要吐出来了,可还是不想让齐飞等着急赶忙说道,“李玲跟我说,她快要出院了,听说他哥哥这两天是在学校办手续,不在警局,我想见他一面,知道全部的真相,并且劝他将真相也完完全全的告知李玲,一定不要让她蒙受着欺骗长大……”
宋落的话让齐飞如鲠在喉,不再开口继续载着她往回家的方向前进。
他没法告诉宋落,李玲不可能出得了院,因为在他中考考完当天,婆啰县医院天台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掉落身亡。
他还记得那天这则新闻瞬间压没了龙湾电视台的特别报道,有关于甜品店老板的死亡真相,竟是为爱殉情,警方及时发布了涉及隐私侵犯受害人的权益以及报道的真实性还有待查究等贴告,于是特别报道临时改成了十四岁女孩为了解救十二岁女孩,千钧一发之际,用尽全力扑了出去,最后十四岁女孩幸运的被楼下办公室一名医生飞扑窗外以身试险救下,情况危急的现场电视前堵满了等待后续的热心市民,不禁纷纷赞叹多亏了是一位年轻医生,强撑着一手抱着女孩,一手把着窗外的栏杆,直到等到救援到来的最后一刻,可惜的是当十二岁女孩的哥哥赶到现场时,只看到了一抹白布被抬到了救护车上……
那时他和宋落正因为他要离开而赌气,所以每天只把自己关在房间玩游戏,从没有理会过外界的悲欢离合,只是吃饭时听自己的父母讨论了两句,他不知道那个面临着生命危机的十四岁女孩就是宋落,他只记得宋落悄悄来送他离开的那天哭得稀里哗啦哭得他心烦。
他真该死。
不过他虽然没有办法改变宋落与李玲相识的结果,他却无意中一箭双雕改变了明天这一天宋落并不会出现在医院天台这个始终让他放心不下的曾经,甚至还能最后再一箭三雕,齐飞点了点头说道,“去吧”
“小许啊,你父亲刚走,不用歇歇吗,怎么给自己时间安排的这么满啊”
“赵姨,不用,我闲不下来”,许知与接过自己的工作计划表笑着说道。
其实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知道,他的确无法闲下来,那就是七岁时的宋落。
“哎呀,最后一个假期了,明年就能正式到省城龙湾医院工作了吧,也行,先在我们县城小医院历练历练,像你爸说的那样,多接触接触不同地方不同生活习俗的病人,是能增长不少见识”,感叹时不禁瞅向趴在自己办公桌上睡觉的小女儿,气的一巴掌呼了上去,“都几点了你还睡!”
元冬正做着美梦呢,被打的晕晕乎乎的捂着脑袋问道,“怎么了妈?”
“医院是你睡觉的地儿吗,赶紧跟我回家,别在这儿给我丢人!”
许知与无奈的笑着应付着,只是女孩苦着脸站起来的一瞬间,许知与不禁震惊的开口斥声道,“站住!”
“怎么了小许?”赵姨奇怪道,她还从来没有听过小许如此紧张严肃的声音呢,只是严于律己的人不经常把这一面对待外面的人罢了。
不过这一声却把元冬吼清醒了,歪着脑袋好奇的打量着许知与落在她身上思索的目光,沿着视线她也一同寻找了起来,直到举起揣在兜里的手机不小心垂落在外面的手机链,“你是在看这个吗?”
“对”,许知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以缓解自己刚刚一时着急太过紧张的气氛,“这个棒棒糖看起来比正常的迷你可爱很多啊,你在哪里买的?”
“不是买的,在医院外面草丛里捡到的,我也觉得它很可爱,虽然盖着棒棒糖的糖衣,可看起来却像个胖胖的锤子一样,它的支棍也不是正常细直细直的,反而像是冰淇淋的蛋筒,而且你仔细看,这才不是可以吃的棒棒糖呢,不知道是用钢丝还是铁丝编的……”元冬听到有人和她一样的喜欢这个灵巧的手工艺品,迫不及待欢喜的走上前去为他展示道。
“不,这个恐怕不是锤子,不是冰淇淋,也不是棒棒糖,而是迷你版的打蛋器,是在甜品店的现场里一定会有的物品”,许知与观察着手中的这个小玩意儿,谁能想到会有人一瞬间就被它刺倒在地,再也无法苏醒,“小孩的手可真巧啊”
是要他相信一个每天摸爬滚打实战实枪的警察能闲来无聊编出一个如此可爱的挂坠,还是一个卧病在床休养无聊的做起了手工的小女孩呢,更何况这个棒棒糖的糖衣还是他亲手为她剥好的,是他从五颜六色的糖罐里好不容易才选出来的,他想,一个小女孩,应该还是会喜欢粉嫩粉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