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她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的一侧看着她,年轻漂亮,看起来比当初的我可爱多了。
「我是陈易的女朋友。」
我淡淡开口,平静地打量着她,她看起来很自信镇静,没有一点做三的心虚。
「知道,但爱情不分先来后到,更何况你们还没结婚。」
「但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七年了。」
「时间不重要,结婚七年离婚的例子比比皆是,重要的是他已经不爱你了。」
「姐姐,把易哥让出来吧,好聚好散体面一点,这样他往后对你的回忆不至于那么讨厌。」
讨厌?陈易会讨厌我吗?如果陈易知道我快死了呢?我不知道。
我高中的作文一直很好,看过许多经典文学,如今时隔七年我才发现,爱情这个事确实没有小说里描写的那么坚韧,我注视着李萱的脸居然怨不起来。
我走进了卧室,看着陈易道
「我们分手吧」
方才李萱走进客厅与我交谈的那半个小时,陈易便了然我会知道这一切,他躺在床上没有说话,回避了我的目光。
我们公寓的隔音不好,李萱方才趾高气昂,宣示主权的话我确信他全听见了。
我期待他能虚伪地挽留我一下,至少能安慰几句。
可是我失望了。
我太天真,他已经出轨,爱上了别人,他此刻应该倍感轻松,不再需要绞尽脑汁寻找托辞甩掉我了。
「你想好了吗?」陈易沉思了很久问道。
「如果我挽留的话,你会为我回头吗?」
陈易没有回答,我挤出笑容,强忍下心痛酸涩带来的窒息感,在眼泪失控前离开了。
于是那个冬天我搬走了公寓,将我的位置让给了李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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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两年前出轨了同部门的实习生女孩,她很可爱,满足了我一切对伴侣的幻想。
于是我和我谈了七年多的女朋友江阮分手了。
刚和小萱在一起时,我很开心,但慢慢地我开始厌倦她,厌倦她的小孩气脾气,作,矫情。
这时,我开始疯狂的想念我的前女友。
她因为小时候父亲不负责,没有养好,肠胃从小一直不太好,刚认识的时候还胖乎乎了,分开的时候已经瘦成一只手就能提起的小柴鸡了。
好像当时她身体也不太好,却刚好在疫情严重的冬天分开,气温已经够冷了,不知道她提着那么大一只铁皮行李箱离开时有没有哽咽,有没有委屈掉眼泪。
她的原生家庭太差,脾气有时候既别扭又犟,可是她大多时候还是很懂事,很乖巧的。
后来没过半年我和小萱就分手了,因为我舍不得删掉和阮阮的合照。
她留着眼泪,用最恶毒的话诅咒了我之后也离开了。
无所谓,我太想念阮阮了,我的小宝。
她的小脚总是冰凉凉的,我怀念她小手和头发的触感。
我发现我不是不爱了,是时间太长了,我习惯了她的存在,我爱得太深连我自己就产生了认知偏差。
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吗,有人在她犯胃病时照顾她吗,有人在刮风的雷雨夜为她按按头吗?
她离开得太彻底了,所有的社交软件和电话卡都注销了,就连大学时陪自己打游戏开的游戏账号也注销了。
我在大学群里翻到了她曾经的室友,询问她的近况,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我,只是语气不善地让我滚。
今晚在老家路上散步时,我遇到了曾经的一个高中室友,我们寒暄了几句,在路边的铁板烧摊坐下,准备喝几杯。
「你知道江阮吗?听说你俩高考后在一起过。」
酒过三巡,老同学试探性地问道。
「她最近好么?」我摸着酒杯尴尬地笑了笑,缓缓道。
「她不是前两年就去世了吗?听说得了癌症,本来还有几个月又染上了肺炎,还没来得及回老家在路上就死了。」
「真可惜啊,高中那会她人挺好的,没想到走的时候也没个落脚的地方。」
我感到心脏开始猛缩,手指开始发抖。
「你们是不是都在帮着她合伙整我。」
我完全不相信他的话,这两年来我每每酗酒喝醉后都在变本加厉地疯狂地思念她。
「我小姨是她老家的,认识她爸爸。」
同学见状给了我一个地址,在R城某个小县城。
第二天醒后我便上了路,我不相信,我坚定地抱着他们合伙戏弄我的心态上的车。
她们一定想不到我真的会回去吧。
我要戳穿她们的谎言。
于是六小时后,我站在了一个小小的坟包前。
上面刻字
〔江阮〕
她的父亲赌光了积蓄,嫌弃公墓太贵,将阮阮潦草地埋在了祖山上。
小宝最怕冷了。
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山上度过了两个寒冷的冬天。
我跪在小小的坟包前,用手指摩挲这两个字。
我疯狂地捶打自己,扇自己耳光,眼泪随着身体巨大的晃动不断甩了出来。
我开始无声地痛哭。
我酗酒更严重了,每一次歇斯底里的呕吐和眼泪,都令失去她的灵魂更加空洞。
之后的好几年,我总是来看我的小宝,我打算攒钱和她父亲商量把墓搬到好一点的地方。
我染上了烟,一到冬天我便睡不着,喝了一瓶又一瓶,抽了一根又一根。
一喝醉,我的思念便随着回忆狠狠揪扯,像嘶声力竭的鸟,狂吐,几乎将内脏都吐出来。
我去医院了解过阮阮得的病,她的主治医生说晚期是极其痛苦的,比现在醉酒后的我痛苦一百倍。
她生病后的每一夜,都在煎熬中度过。
每到午夜梦回,我便仿佛摸到了阮阮冰凉而柔软的小脚,猛的一捞,却是空的。
我翻到衣柜的顶部藏了一只对戒,是阮阮打算给我的新年礼物。
里面有一小封信,是她的笔迹
「陈易,我们刚在一起时,我很自卑,你总转头看我,而我的第一反应是别看我,我不好看......感谢你给我自信,燃烧了我黯淡无光的青春,给了我一生中最幸福的回忆。」
她还没来得及给我,我便将她赶走了。
我看着那对精心挑选的戒指,仿佛看到阮阮抬着板凳惦着小脚吃力地放在衣柜上的样子,真可爱。
我已经快哭不出来了。
我的心里有时沉默一阵,有时喧闹一阵。
阮阮的闺蜜林赏把我们的事传到了高中和大学母校的校园墙上,包括一些网络平台。
众多网友都在评论区恶毒地谩骂我,诅咒我,我被冠上了虚伪的人渣,死渣男等标签,我和李萱的个人隐私被人肉了出来。
一些附近的网友往公寓门口倒了垃圾,散发着腐烂的恶臭味。
我收到的最多的陌生短信就是,我会受到报应。
我所在的公司也知道了这件事,同事间传得沸沸扬扬的,每天呆坐在工位上时,我感到周围的人都在使眼色对我指指点点,仿佛要将我的脊梁骨戳穿。
浑浑噩噩没过多久我便失去了工作。
我尝试着摆脱这种生活,我用仅剩的钱泡在酒吧里,赌博,嫖娼。
我在这些艳俗的女人身上卖力沉沦,虚脱之后闭上眼,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脸。
清澈的双眼,低垂的眉,白净的脸颊。
我最后见你时,你的双眸映射出浓浓的疲倦与失望。
我想我不是在杳无音讯时失去的你,不是得知死讯时失去的你,而是在三年前的那个晚上。
我染上了脏病,长时间的酗酒抽烟也使我的身体每况愈下。
我想我是受到了报应。
我想我这样的烂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