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站台(1)
锦衣夜行风之子2025-07-28 18:043,044

  当三家营百姓奔走相告,庆祝东乡取消田赋预征的时候,

  东乡的乡董包继德,正在公所里捂着被子暖肚子!

  这一次,包继德是真的病了!

  白之铭过来诊完病、开过药,他边收拾药箱,边包继德说:

  “包乡董,您之所以上吐下泻,是因为喝了公所里不干净的井水!”

  包继德当着白之铭的面,破口责骂公所的团丁:

  “妈了个x的!

  你们为啥不学学人家三家营,

  往咱公所里的那口水井里,也投点药面面儿消杀消杀?”

  一个胆大的团丁委屈的解释:

  “大人您不发话,俺们哪敢做主?”

  包继德正要对顶嘴的团丁发火,文书进来报告说,东乡今年的田赋预征,取消了!

  包继德指着文书的鼻子问:

  “有公函吗?

  有的话给我看看,没有的话,是哪个瞎话篓子胡龜扯?”

  团丁们七嘴八舌的说,这个消息千真万确。

  “我只认公函!”

  包继德还是鸭子死了嘴还硬的样子。

  嘴上说只认公函,其实包继德心里也在打鼓。

  他转头骂完团丁,又骂和文书:

  “妈的个x的!

  取消预征看把你们美的!

  公所没了进项,你们跟老子一起吃风屙屁!”

  文书委屈的对包继德说,送书状的军爷已经来了公所,等了他半天了。

  包继德这才掀了被子下床,两脚发软的去会客。

  韩老么盯着萎靡不振的包继德看了许久。

  最后他拍着手说:

  “还真是包贵人哇!没想到今天在这儿,又在这遇上您了!”

  包继德看了韩老么许久,也没有想起眼前的军爷在哪里见过。

  韩老么便小声的提醒:

  “当年在十家镇,您给了我两个窝窝头,带我上的灯架山……”

  包继德终于想起来了!

  眼前的这位韩军爷,正是当年被他“牙”上山的小乞丐!

  “军爷……辛苦了!”

  包继德磕磕巴巴的说:“得罪!得罪!”

  韩老么见包继德终于想起了他,便得意地说:

  “好说!好说!我谢您还来不及呢!

  要不是你当年带我入行,我现在还在十家镇要饭呢!”

  包继德拱手作揖,连连说不敢不敢。

  “要不咋说你是我的贵人呢!

  我走到哪,你就帮衬我到哪!

  这不——”

  韩老么扬扬手里的书状说:

  “县里的朱老爷说了,我这次回来为赵督军招兵买马,要你包乡董多多帮衬!

  咱都是老熟人了,你也不用不客气,

  先招待一下我们这几个弟兄——有酒有肉就中!”

  韩老么说完,把书状递给了包继德。

  包继德仔细的看完韩老么递上来的书状,才知道当年的小乞丐,

  现在已经草鸡变凤凰,成了比李家那位军爷更难伺候的狠人!

  包继德一边殷勤的招待,一边心里后悔:

  “送走了一个崔命鬼,又招来个恶豺狼!

  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拿韩家开刀;

  本以为是捏个软柿子,结果第一口就崩了门牙!”

  三家营里,郭修安今天的心情特别好!

  他亲自把剥好的蒜瓣,还有刚掐下的十香菜,

  用蒜臼一起捣成泥,撒上盐、滴上醋,

  再滴上几滴芝麻香油,做成了酸香清爽的蒜汁儿调料。

  儿媳妇郭严氏赶紧做了两碗捞面,端到了他面前。

  郭修安把韩六硬拉到枣树下的矮桌前,把第一碗过了凉水的面条,

  浇足了料汁儿推到韩六面前,然后说:

  “你儿子今天办的事儿豁亮儿,这头一碗面条你先吃!”

  韩六坚决的推辞了——他不愿坏了郭家的规矩:

  只有家里的主事人,才能吃第一碗饭!

  郭治清拿了一个空碗,放旁边说:

  “再推下去,面条都坨了!

  您们一人一半,吃完再捞!”

  韩六只好端起了面碗,他等郭修安第一筷子面条下肚,

  才扭扭捏捏的开始扒拉自己碗里的面条!

  郭修安一边吃一边交代郭治清,要他明天一早就去严家岗,把严家的越调戏班请来唱戏。

  在伏阳,一直都有“一清二簧三越调,梆子戏是瞎胡闹!”的说法。

  “清”和“簧”指的是清戏和汉剧,越调不用说,

  梆子戏就是河南梆子,后来也叫豫剧。

  伏阳老百姓最喜欢看的,还是当地土的掉渣的越调戏!

  严家岗的越调戏班是个窝班,以唱正装戏(袍带戏)而远近出名。

  听班主说,不管是越调的老十八本、中十八本,

  还是小十八本,严家班本本唱的来。

  能把严家越调窝班请来唱戏,在十里八村都是莫大的荣誉!

  “这戏不能唱!”

  韩六突然放下碗说,

  “你是咱营的族长,咋能为这个兔崽子站台吆喝!”

  郭修安问:“我为你儿子站台摇旗,你却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我没听错吧?”

  “你是族长又是东家!”韩六说:

  “咋能乱了纲常,给长工家一个穿二尺半的丘八,请戏站台?

  我可不敢坏了老辈儿的规矩……”

  郭修安说:“我说过,不管是营里哪个人,

  只要给三家营百姓办了好事,我都敬他三分!

  何况是免了东乡赋税这样的大事,我这个族长加东家,更要站出来谢他!”

  两人正在说话,包继德像火烧了腚儿一样,直接闯了进来。

  ”修安,”包继德一见郭修安,就急吼吼的问:

  “公所里来了几个穿二尺半的丘八,听说领头的愣头青是咱营里的?”

  郭修安看着包继德问:“你不是跑肚拉稀吗?

  听说都拉的下不了床吗?这么快咋又好了?”

  包继德连连摆手,示意郭修安不要打岔,然后接着问:

  “到底是哪家的崽儿?”

  郭修安指着韩六说:“就是老六家的老幺——韩老么!”

  包继德闹了个红脸!

  他赶紧对韩六鞠躬,歉意的说唐突了唐突了!

  韩六站起来对郭修安说:

  “东家,俺吃好了!

  该去马圈,给牛马加些儿草上料了!”

  等韩六出了门,郭修安问:

  “你喝汤没(喝汤是豫省人对晚饭的通俗说法)?

  韩六给牛加料去了,(这还有一碗面条),你吃点不?”

  郭修安这话,有点骂人不带脏字。

  韩六去给牛马加草料,跟让包继德吃饭联起来说,多少有点骂包继德是牲口的意思。

  包继德没有心思去揣摩,郭修安的话语,

  到底是夹枪带棒的骂他,还是真的让他吃饭。

  “一个长工家的二流子,”他一边摆手一边说:

  “披了一身黄皮就敢闯了县衙?

  还让县老爷免了东乡的田赋,胆子不小啊!”

  “咋?”

  郭修安回呛道:“你这个乡董,觉得这事办的不中吗?”

  包继德赶紧改口说:

  “中!中!这事办的特儿中(特别好)哩!”

  郭修安不紧不慢的说:

  “既然你也觉得这事办的中,那就赶紧告诉村正们吧!”

  包继德说他已经派人,去知事公署确认了。

  郭修安说:“书状盖着县衙门的大印,到了你这公所衙门,还不算数?”

  包继德说:“田赋预征这样的大事,不是一张纸片片说免就能免的!

  要有正式的公函才算数!”

  “你这纯粹是推三堵四,没事找事!”

  郭修安不客气的说:

  “如果县署下了正式的公函,其他几个乡也依葫芦画瓢,

  闹着也要免征,咋个办?”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包继德只好小声对郭修安说:

  “韩老么这货儿,以前在北山当过土匪!

  后来不知咋的,就投了宏威军。

  我听说,他这回儿是拿着二斤半(手枪),

  顶着朱大人的脑门,逼着县衙放人免征的!

  这个滚刀肉路子太野,这次回来,会不会祸祸咱东乡?”

  “他当过土匪??你咋知道?”

  郭修安反问:“是你送他去的吗?”

  “咦——,你可不敢胡说!”包继德差点跳了起来!

  他连连摆手:“我咋会认识这号货儿(这样的人)?我也是道听途说的!”

  郭修安说:

  “以前他干过啥我不管,只要以后走正道就行!

  他帮着东乡免了一年的赋税,就这事办得比你我都强!

  我还许他三天戏,明天就让治清去请越调班子!”

  “你还许了他三天戏?”

  包继德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这样大张旗鼓的帮他站台,不怕抹了朱大人的面子,将来不好收场?”

  “我不帮他站台,难道帮朱大人站台吗?”

  郭修安说:“我说过的话,是一个唾沫砸个坑儿!

  ——你到底有事没事?我看你是担心头上的乌纱帽不保吧?”

  “我没啥要紧事……”包继德连忙说:

  “我来就是想摸摸韩老么的底,顺便也请你帮帮腔,

  让这些当兵的懂点规矩,不要耍二百五!”

  郭修安乜斜着眼,瞟了一下包继德。

  包继德接着说:

  “这年头一茬又一茬的愣头青,拎个二斤半就说自己是张三老总、李四大帅的队伍,

  披张虎皮回来,就敢苛刨(欺压)咱们这些乡董村正!”

  郭修安不想掺和太多。他对包继德说:

  “你是东乡的乡董,有些话还是你说最合适!”

  包继德无奈的说:

  “你要是拉不下脸说这话,去帮我圆场圆场也中!”

  郭修安盯着包继德问:

  “没头没脑的帮你圆场啥?

  你不是说你俩以前不认识吗?

  不认识,哪来的过节?

  没过节,圆场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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