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么关了西屋的门,一边给韩为邦松邦,一边说:“十一叔,我不为难你,你也别藏着掖着……”
韩为邦小声说:“歪日他怼!咱儿都是自家人,你问啥我说啥!”
韩为邦竹筒倒豆子,直接供出来了公所民团的虚实。
韩老么看不上公所这几杆破枪。
韩为邦接着说:“歪日他怼!这几杆枪值几个钱?
今年预征的粮食还没上缴,都在公所后院仓房里;预征的大洋也在公所里,不过只有包继德知道藏在哪里!”
韩老么说:“放心!只要还在公所,我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韩老么费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了包继德藏在公所的大洋。
他们收拾好大洋,背上打劫好的枪支和粮食,正准备开溜的时候,公所外面突然响起了枪声和“吼吼”声。
韩为邦脸色大变:“歪日他怼!是不是村寨里的民团和‘硬肚儿’一起来了?”
韩为邦猜的没错,民团和硬肚会的确已经把东乡公所包围了。
包继德翻墙出了公所,便直接奔三家营去找李长盛。
他要李家民团跟他马上去公所剿匪,李长盛却一口回绝了包继德的要求。
“万一杆子来个调虎离山,反过来撕李家的围子,那俺们李家咋办?”李长盛的脑子终于够用了一次!
包继德说只要李家民团肯去剿匪,每人赏一个大洋。
李长盛撇嘴没说话,等到包继德把赏银加到三块的时候,李长盛应承说:
“包乡董你要说话算数!其他村寨的民团你给多少我管不上,李家民团一人三块大洋,你将来可不能赖账!还有今黑儿的损耗枪弹,打跑了杆匪公所也得补齐,要不我可使唤不动他们!”
包继德连连答应。
李长有接过话茬说:“来多少杆匪都不清楚,单靠李家这几杆枪哪行?你去找一下牛铁山,我去找郭修安!剿匪的事不能落下郭家,更不能少了硬肚儿!”
包继德一拍脑袋说:“半个时辰后,李家民团出动!我这就去牛家庄搬救兵!”
包继德一来到了牛家庄土寨前,就对着寨里扯着嗓子喊:“杆匪来了,大家去剿匪啊!杆匪来了,大家去剿匪啊!”
土寨里一阵骚乱后,牛铁山一边系扣子一边跑了出来。他一把揪住包继德的衣领,大声呵斥:“大半夜的你胡咧咧个啥?杆匪搁哪儿呢?”
包继德信誓旦旦的说,假洋人带着杆匪已经占了乡公所!
“杆子要是撕了乡公所,咋没听到一声枪响?”牛恒山也赶过来质问包继德。谢谢
“我要不是跑的快,早就被假洋人一枪崩了!假洋人喊了话我就赶过来报信了,后面啥情况我也不知道!公所那几个团丁,见了杆匪枪都拿不稳!”
包继德颠三倒四的解释着,没听到枪响,说明公所早就落到了杆匪手里!
“剿匪你让村寨的民团去啊,跟俺牛家庄硬肚会有啥关系?”牛恒山越听越来气。
“今年刚收齐的田赋和军粮,都在公所里!如果让假洋人抢去了,还要在东乡重征,咋能说跟牛家庄没关系呢?”包继德说。
牛恒山赌气的说:“那是你这个乡董没看管好,就算重征牛家庄也不缴!”
“干他娘的!”
两人正吵的面红耳赤,牛铁山却一拳砸在手心里,然后对包继德说:“恁们民团以前总说俺们硬肚会是驴粪蛋,看着光溜其实是草包!
那硬肚会今黑儿就灭了这杆子龟孙王八蛋,给自己正正名!也让你这个团总看看谁才是草包!”
包继德忙不迭是恭维牛铁山说:“硬肚会今黑儿要是能剿这伙儿龟孙儿王八蛋,民团就是草包!”
牛铁山一声令下,牛家庄的硬肚儿便立刻向其他村寨示警。一炷香的功夫,此起彼伏的“吼吼”声,便传遍了十里八村!
牛银山带着身穿红肚兜,头裹红手巾的硬肚会杀向东乡公所!
“老么,你给十一叔来一枪!”
韩为邦对韩老么说,“我是副团总,放你们走就算通匪了,我被你打伤了再绑起来,那我就能交差了!”
韩老么可舍不得在韩为邦身上浪费子弹,他转身操起拦门杠正要抡,突然又放下了。
他把杠子递到韩为邦手里说:“我下手太重,十一叔你自己来吧!”
韩老么临出门,还不忘交代韩为邦:“记住,俺们是假洋人的杆子!”
韩老么说完,带着杆子就冲出了公所大门。杆匪们一出大门,就被乱枪撂倒了四五个!
原来李家民团早已悄悄的埋伏在公所门口,等着杆匪们出来了!
这通杀威棒差点把韩老么打懵,韩老么只好带着杆匪们据门还击。
又一顿乱枪过后,民团便被缓过劲来的杆匪,压制的不敢再抬头!
韩老么趁机带着杆子冲出了门外,但他们还没跑出十丈远,手持大刀和红缨枪的硬肚会又围了上来!
杆匪和甩手子们很快被硬肚会分割包围,他们的长枪便派不上用场,短刀又没有带柄的红缨枪长;抢来的粮食和钱财这时候反而成了累赘,杆匪们被硬肚会众砍杀的狼狈不堪!
硬肚会似乎越聚越多,气势也越来越盛!
韩老么撂下钱袋子,不得不扯着嗓子下令:“撂了水头,分头紧滑!”
他带着大灯笼和尖子山几个杆匪左右开枪,终于在击倒几个围上来的硬肚儿后,踉踉跄跄的冲出了包围!
韩老么一口气跑出了二里地,最后终于来到一个坟苑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边喘气边让大灯笼清点人数。大灯笼报告说逃出来的只有七八个,剩下的估计都报销了!
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牛六指儿只带着牛二蛋、拐子和二毛,这仅剩的几个甩手子也赶了上来。
大灯笼问后面还有没有冲出来的甩手子?
牛六指儿摇摇头说:“能出来的都在这儿了,其他的兄弟八成都“睡”了(死了)!”
牛二蛋喘着粗气说:“马勒戈壁的!今黑儿发羊癫疯的硬肚会,领头的就是牛银山,我差点被他们认出来!”
大灯笼自言自语的说:“歪日他祖宗!从哪儿冒出来的民团,咋儿跟硬肚儿穿一条裤子了?”
牛二蛋恨恨的对韩老么说:“二架,我看清了!这狗屁民团,就是穿了黄皮的李家奴才!师爷就是被他们撂倒在门口的!”
牛六指儿猫着腰,他四下看了看,又悄悄的摸了摸面前的石碑。然后对韩老么说:“么儿,这是李太栓的坟,咱们摸到李家祖坟来了!”
牛二蛋一听是李家祖坟,立马说:“二架,咱们干脆扒了李家的祖坟,先解解恨再说?”
韩老么面无表情的站起来,解开裤腰带对着李太栓的墓碑撒了一泡尿。他一边打激灵一边说:
“报仇解恨不急这一会儿!先撒泡尿泚他一脸,回头再收拾他儿子!硬肚会的账,以后慢慢跟牛铁山算!”
一帮杆匪也个个解开裤腰带,对着李泰栓的坟头尿了个痛快……
韩老么带着十几个残兵败将,趁着清晨的大雾赶回灯架台。
眼看着天将过午,杆匪们个个饥肠辘辘,眼看到了灯架山前面的官道旁,便东倒西歪的躺在土坡后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韩老么骂骂咧咧的说这趟差出的真晦气。大灯笼安慰说:“种庄稼还有歉收的时候,下次咱们下山前好好算一卦,看看黄道吉日再说!”
就在这时,牛六指儿报告说有几个条子(巡警)护着两辆马车过来了,看样子像有肥票路过。
韩老么说:“送到嘴边的肉,不吃对不去老天爷!”
一排枪声过后,巡警缴了械。马车里除了钱财,还有两个吓的花容失色的女人。
韩老么把这队巡警全部打死后,把两个女人掠上了灯盏窝。
东方终于露出了鱼肚白,天渐渐的亮了!
当团丁们把脑袋开花的韩为邦,搀了公所的时候,包继德都没正眼看他一眼!
包继德抱拳对李长盛说:“李团总这次剿匪功不可没,我一定会尽快上报嘉奖!”
牛恒山听到后却不高兴,他高声的问包继德:“包乡董,俺们硬肚会拿一命换一命,砍死了二十多杆子(匪徒),你是不是也要一起报上去嘉奖?”
包继德赶紧说:“硬肚乡民勇气可嘉,我自然一起上报!”
郭治群带着族人捉住了两个杆匪,问包继德如何处置。
包继德单独审问后,便毫不留情的枪毙了,然后把脑袋砍下来,派人送到伏阳去领赏!
半个月后,伏阳新来的知事吕世炎亲临东乡公所——他要嘉奖这次剿匪的功臣们!
吕世炎站在公所临时搭建的戏台上,当众慷慨激昂的控诉假洋人的暴行,声泪俱下的安慰遭受到蹂躏的伏阳百姓!
知事大人动情的几度哽咽,引得一旁的包继德也连连掏出手绢拭泪。
参会的百姓,特别是关帝庙的乡民,更是哭成了一团。好好的一个嘉奖会,差点被吕世炎弄成了诉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