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死对头死了。
他变成了一只幽灵，见谁啃谁。
啃我爸妈，啃过路的鬼，啃我的相亲对象。
我终于忍无可忍：「你能别啃了吗？！」
他义正言辞：「不行」
「可是你快把人家头给啃秃了！！！」
1
我出身于百年捉鬼世家，祖上捉鬼无数，于万鬼口中救人性命之事数都数不完。
而我更是百年才得一见的阴阳眼。
尹家上一个有阴阳眼的人，还是我太太太爷爷。
我妈跟我说，尹家自干捉鬼行当以来，凭借着独门符咒和家族实力，几乎就没有过败绩。
在民间口碑甚佳，可以说是捉鬼界的龙头老大。
不曾想二十年前一个新兴家族展头露面，凭借着简单粗暴的拳脚功夫和冷兵器抢去了尹家的风头。
我妈说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是无法根除鬼魂的，只有靠咒术压制才能让鬼魂飞灰湮灭。
只是摧毁鬼魂，顶多让它们元气大伤，少几年兴风作浪罢了。
我妈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们正在霍知易的葬礼上，他是这个抢了我们风头的家族的人，霍家族长最小的儿子。
他在三天前一次单独行动中失手了，被一只厉鬼掏空了内脏，双目被戳瞎，血都流干了，死的惨不忍睹。
他也是阴阳眼。
是霍家最闪耀的一颗星。
可是这颗星星已经陨落了。
我妈虽可惜明日之星身死，但这是霍知易，死对头的儿子，她就不免有些幸灾乐祸了。
「我就说不根除鬼魂是个大患，现在好了，被报复了吧。」
我感觉到周围投过来的异样眼光，尴尬道：「妈，这是在霍家的场子，你小点声。」
「本来就是事实，你也不是没瞧见，霍家这小子死相太难看了，连个全尸都没有，被厉鬼恨死了吧。」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想到了霍知易死时的样子，猛的闭了闭眼。
2
这次出席葬礼的只有我和我爸妈。
所以我们一回家的时候，三姑六姨一下子把我们围住，七嘴八舌的询问葬礼如何如何。
我看了眼人群中眉飞色舞的我妈，又跟我爸对视了一眼。
他把我拽到一边，偷偷塞给我一张符纸。
我问号脸。
我爸说：「其实你妈这次去，是打算把这个符咒带去做礼的，只可惜她太兴奋了，忘了......」
我汗颜，问：「这是什么？」
符纸上有个血淋淋的「死」字，只不过倒过来了。
下面还添了一串奇怪符号。
「这是可以使阴阳两界相通的符咒」我爸说，「能够让生者见到死者，对于霍家人来说求之不得呢。」
「毕竟霍知易身上有着关于阴阳眼的秘密。」
我一愣：「秘密？我怎么不知道？」
我爸叹了口气：「这本来也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就是个猜测，我就没告诉你。」
「我正是想到这一点，才没提醒你妈。」
我：「......我看你在葬礼上哭的那么惨，还以为你真为霍知易难过呢。」
我爸讪笑几声，指了指我手上的符纸说：「所以我就想，让你来，你俩同辈又都有阴阳眼，他告诉你也是个传承嘛。」
我一听就觉得不靠谱：「我们两家可是死对头，他就算告诉哪个孤魂野鬼都不会告诉我的。」
「哎呦试试嘛。」我爸猛的一拍我背，差点没把我拍过去：「完事开头难，你俩好好聊聊。」
他朝我挤眉弄眼。
......不是我怎么觉得我是要去勾搭霍知易呢？
3
夜半三更，百鬼夜行。
不过我现在在家里。
外面有再多的鬼，也跟我没关系。
就是心疼尹家的夜游师了，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我躺在香香软软的席梦思圆床上，借着灯光看手里的符纸。
血字在略显昏暗的房间内更显诡异。
我把符文塞进枕头底下，闭上眼睛让自己进入梦乡。
只有在梦里，阴阳两界才有可能相通。
4
入目是一片白，无穷无尽苍茫的白。
我仿佛身处一个白色的大盒子里。
白色的尽头是一架黑色的钢琴，那是这纯白里唯一的黑。
我看到霍知易就坐在钢琴前。
他闭着双眼，指尖在琴键上起舞，奏出欢快的乐章。
......有点难听就是了。
我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白皙脸上的金丝眼镜，眼睛下一点泪痣，还有薄薄的嘴唇，举手投足间矜贵傲然。
整个一斯文败类模样。
我听着他弹曲子，期间无数次想遮住耳朵。
已死的人了，已死的人了，给他点面子。
不然再气过去，我得到十八层地狱捞他。
我这么给自己洗脑。
5
一曲终了，他慢慢放平手指，睁开双眸抬头看向我。
下一秒，他脸色一垮，扑过来抱着我痛哭流涕：「尹希月，你终于来了！」
我：？？？
我向后闪了一步：「你好好说话，不要勾肩搭背。」
霍知易一向斯斯文文，这副样子活脱脱跟夺舍了似的。
难道是死后被鬼魂附身了？
霍知易委屈巴巴地坐回椅子上：「我好歹救了你，你不知恩图报就算了，还嫌弃我。」
他这么一说，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6
是的，霍知易是为了救我才死的。
那天我正在追一只讨债鬼，它不像一般的讨债鬼，讨债都讨到要杀人的地步了。
我追着它直到城郊的一处墓地，它背上被我贴了两三个滞缓咒，还是跑的麻溜。
墓地阴气重，鬼魂也多，不过当时太阳还没下山，我就没放在心上。
反正简单的小鬼我都能遏制住。
眼见我离讨债鬼只有五米之遥，我马上就要一个符咒结果它的性命，没想到那讨债鬼大叫一声：
「霍哥救我！！」
第一次听到非厉鬼的鬼魂说话，我还有点震惊。
等等。
......霍哥？？
我抬眼望去，就见霍知易白衣黑裤，正把一只鬼按在身下狂揍。
好斯文的人，好暴力的手法。
看得我叹为观止。
霍知易被这突然的喊叫声吸引，抬头一看叫他的居然是只鬼，表情跟我一样：一脸懵逼。
我们还没懵逼完，墓园里突然传来轰隆隆一阵响，缕缕黑气从土地里冒出来，随即是一团，像雾一样。
黑雾散去，我和霍知易看到一个庞大的鬼慢慢凝聚成型，脸部混沌一片，但是周身的煞气无不显示，它是只十足的厉鬼。
如果鬼界有级别，它应该算在a级里那一挂。
讨债鬼抱住厉鬼大腿喜极而泣：「霍哥你终于来了！！」
我只呆愣了一秒，随后拔腿就跑。
厉鬼啊！！a级的能在白天出没的厉鬼啊！！！此时不跑何时跑？再不跑就要被它一巴掌拍死东扯西扯再一屁股坐烂变成一滩肉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妈妈救命！！！
跑着跑着身边传来了和我一样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我转头一看，正是霍知易，此时已经跑的毫无形象极为接地气。
他猛的一瞪我：「看我干什么，快跑！」
我欲哭无泪。
但是厉鬼的速度可不是玩儿的。
800米都没跑到，它的声音已经在身后清晰可闻。
我先前本就跑了很久，速度没霍知易快，慢慢就落入下风，和厉鬼的距离又近了不少。
我感觉它的爪子都触碰到了我衣摆上。
感觉应验了，一阵狂风袭来，我被它一巴掌拍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滚，撞在一堵墙上。
五脏六腑都翻搅起来，痛到窒息。
厉鬼向我走过来，我马上就要被它一屁股坐成肉泥。
我视死如归的闭上了眼睛。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打斗的声音却传过来了。
我猛的睁开眼，就看到厉鬼被霍知易吸引到了不远处，霍知易上蹿下跳正躲避着厉鬼的攻击。
我反应过来，死马当活马医，把身上的符纸一股脑往厉鬼身上拍。
霍知易朝我怒喝：「别浪费符纸了，快回去搬救兵！！」
我这人一向听话，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跑回城里。
霍家比我家近，我直接闯进霍家大宅，男女老少停下手中活计惊恐地看着我。
「霍知易快死了，你们快去救他。」
「城外有厉鬼，你们快去。」
7
但霍知易还是死了。
死在百鬼墓地里，死的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