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虞辞收到由上京某存储公司寄来的包裹。
运输袋层层叠叠的护住外套,黑色羊毛面料夹层中,雪梨纸贴心的防护着港岛的湿气。
面料经年未变,温柔宽厚一如主人,虞辞指尖从上轻轻掠过,仿佛间又像是回到的十八岁冬霍励升山顶初遇她那天傍晚。
那一年她把乔殊刈差点弄死,乔培峰将她关了三天后领她登门本家谢罪。
细碎的石子嵌进膝盖,像是针一样扎进骨头缝里。
下午时分乔培峰从房里出来,说她没事了。
她问为什么。
乔培峰只轻飘飘的丢下一句,有人会为你赎罪。
于是从那时开始,虞佩念的药物增多,受到的虐待也更重。
歇斯底里反抗的结果是虞佩念身上的伤痕更多。
她偃旗息鼓,茫然离家。
魂不守舍的在各地走走停停,漫无目的爬上山顶。
夜风温凉,山底繁华城域开灯再关灯,日出又月升。
有车在身后停下,他从车上下来,俯身缓缓为她披上一件外套。
轻声问她:“食咗饭吗?”
眼泪莫名其妙地就开始往下掉。
他把她带回别墅,佣人为她准备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狼吞虎咽的吃下两天来的第一顿饭后,霍励升说房间有热水,让她去休息。
于是她便躲在浴缸嚎啕大哭。
天光刚亮,她没打扰任何人从别墅离开,走时带上霍励升落在她身上的外套。
一晃也快六年了。
起初她其实并不知道什么是敬仰。
那时候的她只是想像他那样活下去,活得像个人样。
于是便不由自主的用目光追逐他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模仿他的一言一行,再到后来听从心里的声音不断地想向他靠近,贪婪的呼吸着他走过的每一缕空气。不可自拔的将他放在生命高位,痴痴地追逐着他的方向。
她其实根本就不在乎霍励升要她以什么身份留她在旁,她全心全意的爱他,也根本不需要霍励升给予她回应。
她仅需要一缕月光,便可安稳度过无明长夜。
自始至终。
她都从未妄想过拥抱月亮。
海面热带气旋生成,港岛挂上一号风球,天气燥热难耐,画廊生意不佳,虞辞早早放工回家,路遇魏瑥颂茶餐厅饮茶,两人同桌共食而后同路返回荷李活华庭。
魏瑥颂绅士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大楼,不久,两人共赴爱巢的谣言新闻便登上港娱报。
虞辞连忙找到魏瑥颂告知此事,魏瑥颂闻言看了眼报纸配图,错位照片,乍然一睇,竟还真有种拍拖的朦胧暧昧感。
他笑笑:“这张照片拍得可比你大哥有水准多了。”
虞辞担心又是乔家搞事,道:“魏少人脉广大,查一下是谁发出来的吧。”
魏瑥颂看她,“怎么,你家里也拍了?”
虞辞深知瞒不过他,点头道:“前阵子看我换住所了,正好蹲到我跟你一起出现,以为我跟你关系不健康。”
魏瑥颂道:“挺能藏事啊,半点没告诉我。”
“这种事告诉魏少不是影响您的心情吗?”虞辞道:“你放心,我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不会搞事碰瓷您的。”
他倒想让她碰瓷。
魏瑥颂扯了扯嘴角,“这件事我会去办,有消息通知你。”
“好的。”
魏瑥颂办事很快,不肖三十分钟便回电告知,这次不关乔家的事。
“狗仔盯梢蹭流,你们乔家这次是清白的,新闻已经下了。”
虞辞回应知道了。
电话挂断,虞辞还有另一层担心:霍励升会不会误会。
两人深宵通话,霍励升绝口未提此事,虞辞放下心来。
也是,霍生那么忙,怎么可能关注到这点无聊媒体的娱乐八卦呢。
困顿疲惫道声晚安,电话挂断,大洋彼岸的霍励升望着面前的新闻纸页眸光晦暗。
指尖滑动屏幕,拨通宝桂电话,吩咐。
“把新闻处理了。”
翌日,港岛整个新闻媒体接到整改勒令,不允许再发捕风捉影的谣言新闻。
规定来的突然,几乎要砸掉一大半娱报媒体的饭碗。
楚容接到下级汇报时已经知晓此事,并无太多反应,下级疑惑询问:“怎么会突然有这么条消息出来?最近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啊。”
“不一定,仔细想想。”
下级认真思索,实在想不到,便将最近的事情都整合汇报一遍,“这两天除了巨帆魏少跟他手底画廊经理上了次新闻,此外也没什么了啊。”
楚容垂眸沉思。
下级观察她的神色,试探道:“难道是巨帆老总不愿意再见自己儿子上花边新闻了?”
“不可能。”
楚容果断开口:“不可能是因为魏瑥颂。”
在整个港城,有能力影响甚至行业发展动向的,只有一家。
那位不可能是为了魏瑥颂出头。
楚容目光落在报纸配图那张模糊姣好的脸上,轻捻纸扉,缓缓道:“既然新规已经产生那就照办,十分钟后通知各部门开会商讨后期的业务方向,摸索开发新版块。”
“好的。”
港媒风动,虞辞在画廊工作却不受任何影响。
下午,画廊助理敲响办公室门,说休息室有客户点名要她服务。
虞辞应了一声,起身前往休息室,推门进去,睇见钟欣鸢戴着墨镜叠着双腿气势非凡的坐在沙发上,瞥见她来,嘴角扯出一丝微凉的笑意,“虞经理,又见面了。”
虞辞直觉她是来找茬的。
礼貌微笑上前,“钟小姐,好久不见,今天来想看点什么?绘画雕塑还是定制?”
“随便看看,你都介绍一遍。”
虞辞立刻应承,客客气气的将画廊作品都介绍一通,恭敬等待钟欣鸢的下一步指令,钟欣鸢端着咖啡杯浅浅的呷了一口,又折回去问虞辞最开始对某副作品的介绍是什么,她没听清楚,让她重复。
虞辞便再次描述。
她懒散的听了两句便要虞辞去取实物一观,虞辞照做,实物作品小心送到面前,她只随意的睇了一眼,转头又说不感兴趣,让虞辞换其他的介绍。
虞辞再次照做。
钟欣鸢端坐沙发看着她来来回回取画送画累出一身汗,嘴角轻扯,又道想再看看一开始的作品,让虞辞折回去取的实物出来对比。
半晌后对比完又是一声不感兴趣,让她送回去。
虞辞全程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躁,恭敬客气尽职尽责的像是没有脾气的完美假人。
钟欣鸢觉得没劲。
随手便不耐地打断她,“行了,跑来跑去看得我头晕。”
虞辞安静下来。
钟欣鸢伸手在展示图册上随便翻了翻,随后便指了副作品,开口道:“就这个,我要了。”
她取出银行卡递给虞辞,虞辞伸手去拿,还没碰到呢,钟欣鸢又捏着卡又朝向自己的方向收了收,问:“你们画廊是有送货服务的吧?”
虞辞点头说有的,“昂贵作品会委托武装押运配送上门。”
“武装押运就不必了,两百万的装饰品而已,不必折腾。”钟欣鸢微微一笑,“我看虞经理挺闲的,不如就请你亲自跑一趟把画送到我家吧。”
“听清楚哦,是请你亲自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