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辞年轻，在医院挂了一天水便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宋望山上了年纪身体机能比不上年轻人，在医院躺了三天才感觉自己稍微能喘过气来。
恢复正常意识的第一句话是，“过瘾呐！”
魏瑥颂：……
他是真不懂。
段斐见着宋望山这个反应，一肚子的挑拨离间的话也都噎了回去。
这几天他没少给戴伟玉上眼药，但不知道是这里人的神经都有点异常还是戴伟玉早就决心当寡妇了，面对他的挑拨也只回了句：老头子本来就是要死滴嘛，高兴点上路有啥子不好嘛。
段斐：……
不理解。
宋望山躺在床上打了个要起来的手势，半月劳工魏瑥颂极有眼力见的抢活。
病床被缓缓摇起，宋望山率先对着段斐道：“段总，这段时间你在这里也没好好招待你，一会回去我让我老伴买两斤腊肉给你尝尝，请不要拒绝。”
几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来，但他闭口不提璞酌两位只对他下逐客令，段斐脑子一转也就知道自己是输了，他叹了口气，问：“宋老师，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
宋望山摇头，“段总哪里都好，只是我们之间没有缘分而已。”
粤港人信风水生意人不信缘分。
段斐还是觉得是璞酌给出条件比他诱人，于是他又道：“如果是福利问题的话，我可以再加，我很敬重宋老师，绝对不会亏待宋老师。”
宋望山摇头失笑，“什么金啊银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他笑着比了个手势，“我六十一了，早就看开了，再说我要的，段总你给不了。”
段斐认真，“您可以说。”
宋望山笑着道：“段总能陪我打三天麻将吗？”
段斐：……
魏瑥颂不动声色去看虞辞，却见她静静地坐在板凳上扒了根香蕉嚼吧，这是刚刚戴伟玉递给她的零嘴，只有她有。
段斐接受不了，“就为了这个？”
宋望山摇头摆手，“段总请回吧。”
段斐久久驻足，随后对这老人深深鞠下一躬，“宋老师，就算这次我们不能合作，我仍发自内心敬重您，希望未来有机会我们能合作，我走了，您保证身体。”
他不再痴缠，冲着璞酌两位颔首示意，随后转身离开。
病房安静下来，宋望山转头冲虞辞道：“娃娃儿，合同拿过来给我噻。”
虞辞立刻从板凳上弹起，假模假样道：“合同？合同我们还没写，你要等一下。”
宋望山又气得吹胡子瞪眼，对戴伟玉道：“那你现在去把段斐给我找回来。”
戴伟玉伸手打他，虞辞哈哈笑，从背包里掏出平板，“骗你的，电子合同，现在都是高科技了，神奇吧。”
宋望山又气，“你当老子不上网啊？”
虞辞哈哈大笑。
魏瑥颂也跟着笑。
病房气氛很好，虞辞坐在凳子上剥橘子，两只脚一晃一晃的，魏瑥颂看着从来没在她身上见到过的少女活泼感，有点恍然，他一怔，宋望山就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欸，你娃儿莫走神，继续解释。”
虞辞捂嘴幸灾乐祸。
魏瑥颂无奈，有种给自己请了尊菩萨的既视感。
服务完老头签约，两人坐在凳子上，明明港岛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可偏偏的，两人都默契的生出一种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的空白感。
老头靠在床上，忽然缓缓出声，“落雪了。”
两人转头往窗外看去，天地纷纷，雪花飘飘，像是流速很慢的雨。
宋望山对着虞辞说：“市区里的雪还没落地就会化，从这里向西开，大概五十公里就能看到堆起来的雪，来都来了，去看看吧。”
虞辞看着他，缓缓点头，她把平板装进背包，将带着橘子香气的手揣进兜里，“明年见。”
宋望山没有表情，只点头。
戴伟玉擦着眼睛，“先不要走，马上冬至咯，等我做完腊肉你们再走，我们川蜀腊肉是出了名的，不吃就亏了。”
虞辞把自己的号码跟地址给她，硬声硬气道：“寄给我，多给我寄一点，不然我不干。”
戴伟玉说不出更多舍不得她走的话，只拉着她的手说：“寄的哪有现做的好吃嘛。”
留下来嘛。
虞辞伸手帮她擦眼泪，“我们的缘分还很长。”
戴伟玉忍着眼泪站在街口对着他们的车子挥手。
身影逐渐远去，魏瑥颂转头看闷闷地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的虞辞，抿了抿嘴，“宋老师说出市区五十公里就有雪，去看看吗？”
“去啊。”
“都答应了。”
天气有点冻人，戴伟玉拢紧外套回到病房，他们离开后整个世界都随着冷清下来了，可这种冷清才是常态，而他们的到来才更像是一场热闹的梦。
戴伟玉问：“小虞走啦，你给小霍打电话没得哦？”
“还没。”宋望山掏出手机，“我现在打。”
他戴上老花镜拨动联系列表，嘴里一直喃喃着小霍一边找号码，戴伟玉在旁边看着着急，“就在这里嘛。”
“我晓得，莫催我。”
两人拌了个嘴，宋望山终于拨通那串号码，温和悦耳的男声很快传来，“宋老师。”
“欸，小霍啊，吃饭没得嘛？”
“吃过了，宋老师身体好些了吗？”
一说这个宋望山就有了告状的话，“哼，你那个小女朋友啊真是一点都不尊老爱幼，差点把我打死哦。”
霍励升低低的笑了声，声音温和纵容，“她年纪小，不懂事。您不也开心吗？”
“开心啊。”宋望山笑了两声，“没想到我一把年纪了还能跟人连打三天麻将，真是想不到，谢谢你女朋友能来陪我们这把老骨头啊。”
“是我应该谢谢宋老师照顾她。”
戴伟玉在旁边说：“我们哪有照顾她哦，她乖得很，我们都好喜欢她的。”
宋望山瞪了她一眼，“插撒子嘴嘛。”
戴伟玉也瞪他，“啷个迈，现在又开始装，刚刚趴在窗子上看车子开走的是哪个？”
宋望山没有面子，又要跟她斗嘴。
霍励升低低的笑。
宋望山咳了一声，别别扭扭说：“明年子冬至带她过来，一起吃腊肉再打个三天三夜的麻将，我们川蜀腊肉是全世界闻名的，不吃就亏。”
霍励升温声应好。
宋望山又低声说了句：“说好了啊，人老了，能活一年就是一年了。”
霍励升轻轻回应。
“一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