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瑥颂住院的消息自然是瞒不过有心之人。
一下午的时间想来看他的人差点把医院堵满。
其中以他的那些弟弟妹妹为最。
来也不是为了别的事,就看魏瑥颂死没死,后续还有没有翻身的空间余地。
但这些人甚至于连魏瑥颂的病房门都没进去,就直接被魏昌明撵走。
语气态度不咸不淡,看不出他是抱有一种什么心态撵人的,但来这里的贤弟贤妹个个心内警钟都不约而同的敲响。
今天如果不是魏瑥颂要死,那么就是他要翻身。
怀着这种心情,来人纷纷插眼医院观察。
第二天,果然有消息传来。
却不是魏瑥颂如何如何了,而是他们在巨帆的线都被拔除了。
全部的,一晚上时间,辛苦蛰伏公司多年拉拢的人脉全部被魏瑥颂拔除。
动作迅速手段雷霆,仿佛他已经观察准备了很久,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让这群人从水底露面。
众人暗叹大意!
转而去找便宜老爹哭诉,却只得魏昌明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直接打回。
“你们瑥颂哥眼睛没事,之前有什么心思都歇了吧。”
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陡然发生,无奈无力无可奈何。
一个个撒娇卖乖趁薅魏昌明的毛,只待下次有机会再次卷土重来。
魏瑥颂不给机会,将人撤下去的同时就立刻换上了自己的人,动作干脆果断的很。
送罢探望者,魏昌明进入房间看望魏瑥颂,他躺在病床上刷着平板,脸色苍白,仍旧戴着眼镜,他眼睛确实没那么严重,却也同样不复正常。
他确实是失去了50%的视力,从此余生,都要作为一个半瞎过日。
见到魏昌明进来,魏瑥颂抬起头,不再掩饰双目的视线,直直看向他。
父子俩谁都没先说话,直到半晌后魏瑥颂主动开口打破安静。
“爸有话想问我?”
魏昌明手扶在病床头,问他:“装了一年的瞎子感觉如何?”
“还行。”魏瑥颂淡声说:“眼睛瞎了之后反倒能看到很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滋味挺精彩。”
“你倒是能沉得住气,就在我眼皮底下,也能藏住不叫我发现。”
“您日理万机的要管理整个巨帆,顾忌不到我身上的异样也算是正常。”
魏昌明闻言沉默。
片刻后他低声问:“你是在怪我吗?Rory”
魏瑥颂抿了抿唇,没说话。
魏昌明不觉得意外,“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你生在这种家庭里,怎么可能没怨气呢。”
“你是我最喜欢的孩子,我曾经也是把你当成继承人在培养,我知道你的脾气秉性。”
“不管是我,还是你母亲,有些地方确实是伤了你的心,否则也不会故意用那种话来刺你母亲,故意来刺我。”
魏瑥颂昨天就是故意的。
他在喊妈妈的时候,在诉说自己遭遇的生死险境的时候,就是在故意刺张姣跟魏昌明。
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
魏瑥颂知道如何才能触动他们。
所以以自己为刀剑,魏昌明张姣哪里会避,生生挨下他的一刀又一刀。
家庭关系很多时候其实是场博弈棋局。
你来我往落子吃棋,要么双方心思皆不在输赢平局各退一步也就罢,要么看谁技高一筹能将对方打得满盘皆输,两者皆不然那就看谁愿意步步后退,失城失地也无怨无悔的咽下全部的委屈。
一个家庭,怎么可能没有委屈呢?
魏昌明是开明,是爱子。
可他对待婚姻就是不忠贞。
打从魏瑥颂记事起,他身边的女人就没断过。
魏瑥颂是很信命的。
他认定自己身上流着跟魏昌明一样的血,此生注定当个负心的,叫妻子落泪的混蛋。
他不敢肖想婚姻,于是他流浪于一张又一张的双人床,进入一个又一个温柔乡,可越是到后来,他越发的寂寞。
以前不懂,后来他才明白,原来在没有爱的日子,竟然这么难快乐。
他爱着虞辞。
爱她狡黠又迟钝,爱她善良又狠辣,爱她,能真心实意,纯粹的,因为爱人,所以就只爱人的虔诚。
真的很羡慕霍励升。
宴百里那日的劝说,他在某一瞬是动摇过了。
是他先遇到她的。
可他游戏人间太久,付出真心的时间太晚,才叫虞辞不停防备他,才叫他错失所爱。
他都已经无法得到她了,可至少,至少请让他心中为她留下一片净土吧。
至少吧。
却也是不能。
算命大师说他三十岁命中有一劫,原以为山洪重获心生劫难便已过去。
结果才发现,那日山洪在一年后的今日又卷起漫天余波,将他再一次,淹没了。
命中劫,这就是他三十岁之前的,命中劫。
魏昌明说:“虞辞的事情我跟你妈已经商量过了,从今以后她就是你妹妹,我跟你妈都会真心对她。”
魏瑥颂不咸不淡开口:“有我姐夫还不够,山顶霍生才叫你们心动吗?”
魏昌明也不恼,“随你怎么想,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们这次没有私心,她已经同意了。”
“从今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再想照顾她,也是有理由了。”
魏瑥颂眼皮一抖。
随后阖目。
“多谢了。”
-
钟欣鸢自魏昌明夫妻离开后就一直在等两人的消息,
结果等了一夜,得到的却是魏瑥颂进医院的的消息。
赶到医院看望,张姣冷着脸就让她回去,钟欣鸢清楚,她的谎言已经被拆穿了。
慌张窘迫难堪,潮水一样的情绪扑面而来,她慌不择路逃离医院,回去的路上又得到了魏瑥颂洗牌魏家的消息。
钟欣鸢通体冰凉的。
魏瑥颂能看见……
一直能看见……
她绝望地捂脸跪地,从今以后,她该要怎么面对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