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调查,蔺家发布公告声明,澄清蔺从珏受贿一事纯属子虚乌有的构陷坑害,附上蔺从珏秘书的坦白书,以及段斐的陈情辞,两人未在坦白词中讲述过多内容,但总体矛头直指宴家百里。
网上唏嘘一片,大批量的舆论风向窜涌,认定蔺从珏就是有事,是蔺家动用权利篡改事实真相。关于大人物的阴谋论在民众眼里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身后人只需要轻轻一推,就又能改变原本的事情轨迹。
宴家有动作,蔺家也不是吃素的。
八月一,一档由楚容公司承接的问访节目将宴家推上舆论风口。
节目上少女声泪俱下地阐述自己是如何翻山越岭寻找自己哥哥的具体经过。
从一开始的哽咽到眼泪失禁语不成调,看得无数人落泪感同身受。
虞辞双手环胸看着电视里的少女,嘴唇紧抿,眸色沉沉。
安静导完节目,是画廊经理去接的她,两人在被无数记者访长枪短炮的追击中急匆匆上了车子,车门隔绝疯狂的刨根问底声,安静红着眼睛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
楚容为其递上矿泉水,看着之后的行程安排说:“辛苦了妹妹,后面还会有三场来自不同公司的访谈,你还是按照今天的安排做就行。”
安静低着头嗯了一声。
接下来三场内容访谈,安静哭得越惨,宴家所遭受的舆论影响越强。
与此同时是各种基于安静事件演变出来的舆论猜想,洪水涝灾一样从一双双眼睛灌进一双双耳朵,淹没无数人的脑神经,然后滋生出各种病毒到处传播,仿佛下一秒宴家就要倒台下马。
这份舆情威力在宴百里轻飘飘的一句:谁主张谁举证的回应下达到顶峰。
愤怒不满充斥港人心头,大众自发性的进攻宴家,无数选民中途跳船回踩,一夜之间宴家的支持率降至历史最低,有人架起摄影机蹲守宴家,意图在第一时间内捕捉到安静哥哥安心的身影时,即刻绞杀宴百里。
可没日没夜的蹲守快一个星期,宴百里甚至每天出门跟人的摄像机打招呼,邀请人进门拍摄,整整一个星期,都没看到安心半根毛。
很快,楚容再次为安静安排一档直播访谈节目,要求她还是按照之前的剧本哭,谁料中途有人起身质疑安静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能指向宴百里确确实实绑架了她的哥哥,只不过是哗众取宠故意吸人眼球的造谣生事。
安静站起身要反驳,张嘴却发现自己的麦克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被闭了麦,声音在嘈杂的会场里根本传达不出去,耳麦里楚容安抚的声音传来。
“直播中断,你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就好,辛苦你了。”
质疑指责的声音还在继续,有人往台上不停砸东西,主持人快速上前将安静带下去,安静挣扎回望,耳麦里楚容的声音又传来,“不要轻举妄动。”
短短六个字像是一道紧箍。
从她开始答应配合蔺今同开始,楚容在她耳边重复的最多的就是这几个字。
不要,轻举妄动。
会破坏计划,会影响救人。
小孩子的声音没人听,工作人员面对她的询问全是搪塞推脱,一句接着一句再等等,一口接着一口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消息的回答。
安静低着头佝偻着背在后台一直等,一直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一直从早等到晚,一直等到从电视台出来,有人朝着她扔垃圾,说她恶心做作欺骗他人感情,除了掉眼泪说假画什么都不会。
安静怔愣地看着眼前一张张愤怒奚落厌恶的脸,没做好自己苦等一整天的结果是舆论风向倒转,她被冠上说谎精眼泪骗子的准备。
眼下跟这群人争辩没有意义,她转身走,任由那些污脏打在后背,仍由奚落责骂堆在影子里,她决定去问清楚。
#安静说谎精
#宴百里被冤枉
两条词条飞速窜上热搜,楚容一直在处理这件事没回,蔺长随唤蔺今同到书房。
安静的资料被摆在上面。
蔺长随吩咐说:“先暂时让这个细妹仔避避风头吧,等过段时间再用。”
蔺今同点头说好。
从书房出来,撞上一直在外观望的蔺从珏,蔺今同从他面前经过,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蔺从珏连忙追上去喊大哥,蔺今同理都不理,蔺从珏咬牙堵在他跟前。
“哥!”
蔺今同这才站定,不咸不淡地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后低下头去看自己腕子上的手表,九点十五分,“有事说事。”
蔺从珏听着他这个态度就觉得心里发酸,低着头开口:“之前的事……是我给家里惹麻烦了……”
“我现在没有心情听你说这些。”
蔺从珏心头一窒。
蔺今同开口:“你要真觉得愧疚,那就什么事都不要做,家里感激你。”
蔺从珏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楚容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撞见两兄弟正在说话,顿了顿足,上前问好,“大哥。”
蔺今同扫了她一眼,“你回来的正好,我有事要问你。”
“大哥请说。”
“今天演播室里那个朝安静发难的人是怎么回事?”
楚容解释:“宴家的人,有备而来,演播室里的主持人被他们买通,直播迫不得已中断。”
蔺今同看着她:“这么说,交给弟妹的两件事弟妹都没办好。”
楚容低头,“对不起。”
蔺从珏忍不住开口维护:“这些事也不能怪小容。”
“那怪你?”
蔺从珏被噎住。
“那你怪我好了。”
“白痴。”
“……”
蔺从珏嘟囔不服,“之前不都好好的吗?安静上节目的反馈也挺好的啊,那不也有小容的一份功劳在里面?翻脸不认人。”
蔺今同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楚容扯了扯他的衣袖,“不要跟大哥对着干,这事确实是我没做好。”
蔺从珏不服气。
蔺今同深深看了楚容一眼,楚容面色只有乖顺抱歉,他收回视线转身走了。
山顶。
虞佩念房间的灯熄灭,虞辞关上门从里面出来,跟晚上守夜的护理师做了交接。
自从虞佩念到了别墅后霍励升就专门安排了三班人照顾她的起居,八小时一轮换,个个都是虞佩念看的顺眼的。
她的适应能力比起两年前刚到疗养院时已经好了很多,到达山顶后也没有过多的惊恐,待了几天后也就缓缓从自己的壳子里出来了,虞辞为了帮助她适应将工作都推到了线上处理,在家陪了她好几天,虞佩念很开心,医生来检测她的状态时说了好几声她的状态不错。
虞佩念则看着陌生的医生小声问虞辞,“李医生呢?他怎么没来?”
虞辞握着她的手说:“李医生回老家结婚了,以后是莫医生照顾你的情况。”
“回老家结婚了。”虞佩念点头喃喃,“李医生是该结婚了。”
虞辞微笑。
别墅晚上没过多点灯,家里静静地,虞辞推门回到卧室,霍励升坐在床头看书,黑色平光镜盖住的眸子平静温柔,“妈妈睡了?”
“嗯。”
虞辞揭开被子做了个假动作随后直蹦他腿上,霍励升握着书抱着她,“压死我得了。”
“哪有。”
四目相对,霍励升在她嘴上亲了亲,“累了吗?”
虞辞将头靠在他的肩头,伸手扯着他身上的睡衣布料把玩,“霍生。”
霍励升低低应了一声,她却又不说话了。
他放下手里的书,将眼镜放上床头柜,身子往上坐了点,方便虞辞更加舒服的坐在怀里,随后低头看她,“在想那个小朋友的事?”
虞辞默了默,缓缓点头。
安静主动或被动卷进今天的局面,网上的谩骂节奏她看在眼里,除了找林芝引导一番什么都没做。
她跟霍励升是一体的,她的态度代表了霍励升的态度,她不能轻易出手。
而霍励升的态度至今还摸不清,蔺,宴两家,他似乎对谁都没什么过多的想法。
“安静……”虞辞顿了顿说:“本身就是一枚子弹,我设想过她这颗子弹射出后弹壳会跟着落地,但是现在的局面,我倒说不好对于她来说是好还是坏了。”
她如果要继续,被网暴只是最轻的。
霍励升手指捏起她的发,“你要实在是担心,再对她提供适当的帮助也是可以的。”
“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
虞辞看他,“真的?”
霍励升笑:“不然呢?”
他道:“我之前就说过,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就行,其他的并不需要你过多操心。”
“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让你劳心劳力的,你想做任何事都可以。”
虞辞抓着他的衣服,缓缓点头。
“好。”
-
翌日。
虞辞找了个时间约安静见面。
安静来是坐楚容的车,两人才沟通交流过,安静从车上下来,楚容跟她交代着什么,安静低着头没怎么说话。
注意到虞辞,楚容的话头慢慢顿下来,“……先就这样吧,你有事可以联系我们。”
“嗯。”
楚容没再送她,隔着街道跟虞辞颔首示意,随后转身开车离开。
安静低着头靠在路灯柱子上站了一会,虞辞也没说话,然后就看着她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
做任何事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从安静决定成为蔺今同的枪子开始,在前面等待她的就不是风平浪静的平坦小湖。
虞辞在原地站了一会,正准备上前,却听电话振铃响,蔺今同来电。
“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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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今同受贿两亿
#因公谋私,两亿贿金花在何处?
#梅疏影画作蔺今同全盘操控
#行贿新方式。
新闻词条来势汹汹,比起先前安静蔺从珏的流量加在一起,还要大的大的大。虞辞开车往蔺今同方向赶,却只能隔着人群看到蔺今同被带走问话的场景。
长枪短炮对着蔺今同的身影不断拍摄,无数标题夸张的新闻在短短半个小时内席卷整个互联网。
【我就说为什么梅疏影的画能拍这么贵,原来是因为背后有人啊。】
【6666666,别问为什么两幅画能狂卷两个亿,问就是‘艺术’!】
【前有胞弟受贿两千两百万,后有大哥借公徇私狂赚两个亿,这一家子个个都是挣钱的好手啊!】
【难怪梅疏影不愿意露面,以为是见不得人,没想到真是见不得人。】
【垃圾!还不赶快辞职谢罪!】
【……】
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水军节奏还是网民自发的骂声了。
反正只要梅疏影一出事,四面八方的鞋底唾沫星子就都拍上来,吐过来了。
虞辞将事情经过全部了解清楚——在安静事件闹得火热时,有人找到负责拍卖梅疏影画作的拍行经理,花了大功夫大力气将人策反,拿到了蔺今同以他人为法人在海外注册的包皮公司的走账记录,再用不少手段策反那人,让其陈述蔺今同多年来借用‘梅疏影’的名义卷钱。
一通舆论操作,多方指控‘梅疏影’的作品只是港岛富商向蔺今同行贿的借口跳板。
这件事不同于蔺从珏先前模棱两可的擦边球,蔺今同作为敏感部门工作人员,遇到这种事必须在第一时间接受检查,向上级报告解释,而刚好,蔺今同的上级,是宴家的门客。
蔺今同被带走的消息传到网上再次引起一阵狂欢。
恨蔺今同的有,恨梅疏影的,更有。
两个名号一结合,新闻平台一度瘫痪。
在这片狂欢之后,反应慢的人才终于回过味来。
原来蔺从珏跟安静的事从一开始就只是引子,人家真正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蔺家的核心支柱,蔺今同。
危机降临的太快,蔺今同行动受限,无法在第一时间做出回应,错过最佳公关时机,大家只叹可惜,经此一遭,他未来就算能洗清,升迁之路怕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而受他影响最大的蔺长随,在港支持率也跟着骤降至冰点,比起当初宴家,还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