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辞已经绝望了。
三番五次的额刺激，她真的对他动了杀心。
地狱。
宴百里做这一切，是为了拉她一起下地狱。
她一步一步朝着他走。
那就去吧，先送他上路。
她一点一点靠近，宴百里脸上的笑容也跟着一点一点放大。
是了，这就是他做这一切的目的。
她太幸福了。
他不要。
毁掉她珍视的一切，感受自己因为她强烈情绪所感染的兴奋，在极致的愉悦中被她杀死。
用自己的血污染她的生命，叫她生生世世都洗不掉自己，叫自己永生永世都烙印在她的生命！
谁说他没有感情。
他有啊！
盛大的极致的爱啊！
用自己的鲜血凝结成的爱啊！
谁说一定要得到？谁说一定要拥有？失去，毁灭，痛苦，才能让记忆永恒长存！
手中的尖刀被她握上，宴百里脸上的笑容被放大至扭曲。
他狂热的等待着虞辞终结他的生命。
抬手，利刃高举，寒光，手腕又被人握住。
她机械的转头，虞佩念将她手里的刀接过。
“为什么，你痛苦，我痛。”
“你到底，是谁？”
‘你不要哭，你一哭我心里就痛。’
刀子落地，虞辞崩溃大哭。
虞佩念下意识伸手就去抱她。
她像是一个依靠代码行的机器人，所有数据都被清空，所有程序全被重置，她被改动的面目全非，却仍然固执的运行着一条底层代码。
——爱她。
她伸手搂住她，“你不要哭，我心里，疼。”
宴百里没能等来自己的终局，他的目光睇见地上相拥而泣的母女，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收起，最后变作冰凉的冷漠。
虞辞理智回笼，自觉这里不是继续流泪的地方，扶着虞佩念的肩膀。
“你跟不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虞佩念认不出她是谁，更不清楚她要带她去哪儿。
但她还是点头，说好。
她像是万有引力捉住的月球，天生就要围绕面前这颗陌生的星球运转。
虞辞擦掉眼泪，起身，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身体护着虞佩念出门，小心翼翼的提防着宴百里。
门上落锁，虞辞去开锁，宴百里忽然喊。
“虞辞。”
她戒备看去，宴百里的手向后，“你真的很让我失望。”
下一秒，“砰！”一声响，温热的液体在她脸上炸开。
窗户被武警破开，宴百里笑着丢掉手枪举手投降。
警察霍励升从大门闯进，虞辞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她倒在自己跟前。
血，温热的血，从她的喉管喷射，血洞洞的伤口将她的生命的疯狂带走。
“啊！啊！！啊！！！！”
虞辞尖叫，疯了似得扑到她身上，狠狠摁住她的伤口，企图用手留住她，霍励升快步上前，一把抱起地上的虞佩念，大步流星的往下走，虞辞跟在身后头重脚轻，整个世界都要坍塌。
警察了解情况立刻上前，检查虞佩念的瞳孔，脸色发白。
“不，不行了。”
虞辞脚步发软，神魂也被抽离。
霍励升只感觉怀里的虞佩念已经如同一片羽毛一般，要飞走了。
“虞……虞辞……”
虞辞泪流满面的扑在她身上，“我在，我在。”
“不要哭。”
她抬着手，要为她擦泪，“你，自由，我，自由。”
“我，太累了。”
“太苦了……”
指尖从她的脸上擦过，连一滴眼泪都没都带走，就这么无力的垂落。
虞辞张嘴，“妈？”
宝桂白着脸去探她的脉搏。
已经停止了。
虞辞不信邪，愤怒的推开所有人，去给她做人工呼吸，去给她做心肺复苏。
霍励升流着泪拉住她，告诉她不要这样，虞辞挣扎着咆哮着怒吼着，眼睁睁看着虞佩念被盖上白布，被确认死亡。
她终于顺着霍励升的身体下跌在地。
宴百里被铐上警车，警示灯闪烁交替，他笑得灿烂，宛若胜利。
虞辞面无表情的流泪，喊：“霍生。”
“我要他死。”
“我要他死。”
“要他死！”
她尖叫着，霍励升流着泪把人抱进怀里，“好。”
虞辞绝望的大哭。
杀了宴百里有什么用？她要的是虞佩念啊！
把虞佩念还给她啊！
世界坍塌，星球毁灭，宇宙不存。
虞辞在此刻也跟着虞佩念一起死去了。
眼前漆黑，虞辞听见霍励升心碎的呼唤传来。
“虞辞！”
-
“小辞？”
妈妈？
虞佩念的手搭在她的额头，“叫你不要玩水吧，你看你烧得这么严重，明天还怎么去幼儿园？”
熟悉的温暖怀抱环住她，“真拿你没办法，明天就先不去幼儿园了，不过病好了之后可不能再逃了哦。”
虞辞睁开眼，风华正茂的虞佩念在她眼前笑的很温柔，她抱住她，“我舍不得你，我不要走。”
虞佩念的手顺着她的后背，一向纵容的温柔性子在此刻郑重其事道：“可是只要是孩子最后就都会离开妈妈，离开家的啊。”
“那我不要最后。”
“说什么傻话呢。”虞佩念把她抱上腿，细致给她擦去脸上的头上的汗，她亲了亲她的脸，温柔说：“只要是人，就会不停地长大，就会不停的失去，并不是你不肯放手，就能永远握住。”
“人生的路都是要自己去走的，不管是痛苦还是伤心，我们都会迎来最后的。”
“我不要最后，我不要，我只要你，虞佩念，我只要你！”
眼前的虞佩念的模样在不停地变换，从二十到四十，从岁月温柔到受尽苦难，她抱着她，始终用一双温柔的哀伤的眼睛看着她。
“小辞。”
“你自由，我自由。”
-
医护来来回回在病房穿梭，霍励升跪伏在床边，紧紧拽着她的手。
强如霍励升，在此刻也忽然觉得无力，纵使他身处顶峰，却也有无法留住的人。
他流着泪将她的手抵在眉心低声祈求上天，能让他的爱人渡过这一劫。
他愿意用十年寿命来换，或者要他即可死。
他也愿意。
-
虞辞流着泪不愿放手，“什么自由，我不要，我只要你，我就要你，为什么要把你夺走，我明明一点都不贪心，我明明已经付出那么多了，为什么！”
虞佩念哀伤慈爱的望着她，“我知道的，你为了我，付出了太多太多了。”
“那你不要走啊，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为什么一定要我失去你？”
“我也不想的。”她吻着她的脸，“我也不愿的。”
虞辞绝望的哭喊。
虞佩念抱着她，疼惜的安抚，“可是已经发生了。”
“你只能接受了。”
虞辞哭着摇头抗拒。
虞佩念是她的命，没有了虞佩念，她也就活不下去了。
“你带我走吧，把我也带走吧。”
“不行的。”
虞佩念说：“还有人在等你呢。”
-
医生已经监控虞辞的情况好多次。
心因性功能晕厥。
外界能唤醒她，但现在的情况是，她自己不愿意醒。
霍励升明白，他都明白。
虞佩念是她的人生意义，没有了虞佩念就像是要强行把她也从世界上抹除。
他明白的。
越修竹白着脸颤抖的伸手去推虞辞，“你好狠的心，要把我们都抛弃吗？”
“你舍得连我们都不要吗？”
虞辞在哭。
虞佩念推了她一把。
重新将她推回生活的另一端。
“回去吧，我不会离开的。”
“我永远都在原地爱着你。”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