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辞接到警署电话,说安静父母来了,想见她一面,问她愿不愿意。
虞辞说可以,于是几人三十分钟后在山顶别墅碰面。
安静父母顶着风雨快步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虞小姐,虞小姐!”
虞辞眼瞳酸的很疼,“我是,我是。”
安静母亲伏在她的手臂上痛哭。
“我的女儿,没有了。”
死之一字说起来太过刺耳,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避免使用,仿佛不说,安静就还在。
他们来是问安静最后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未尽的事交代,有没有什么别的心愿想要完成。
虞辞望着他们期待的眼,只觉得安静的哭声呛血声仿佛还在她的世界里来回晃荡。
“安静说,她这十九年一直很好,说谢谢爸爸妈妈。”
失去女儿的母亲又是一声呼嚎。
漫天的风雨都是母亲心碎的泪。
下午,虞辞霍励升带着虞佩念去了医院检查身体。
一场检查从早做到晚,虞佩念昏昏沉沉的配合做完。
她的清醒状态从前日维持到现在,意识是清醒了,可精力却下去了,变得嗜睡起来。
如霍励升所说,虞佩念很多时候都是有苦说不出,身体哪里不舒服也无法精准描述。
从头到脚的全身检查配合她的自我描述我,确实查出不少问题,但都无甚紧要,虞辞稍稍宽心,小心翼翼搀扶着虞佩念上车。
‘烟花’还未落波,世界之外都是风雨,虞佩念撑着困觉疲惫的眼看向身边频频出神的虞辞,轻轻握住她的手,“你这几天都不开心,是出什么事了吗?”
虞辞垂下眼帘,用多日的寡言少语支撑起一颗心的重量。
“我失去了一个小朋友。”
虞佩念低低的应了一声,轻声问:“她痛苦吗?”
“痛苦的。”
“她一直在哭。”
“心脏坏掉了。”
虞佩念又将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放在她的手背,低声道:“有些孩子是神派下来历练修行的星宿,人间不是她的家,天上才是,她的劫难渡完了,所以她就回到她天上的家了。”
虞辞眼睫一抖,抬眸对上前座霍励升睇来的目光,他轻声道:“妈妈说的对,她只是回家了。”
心里忽然像是钱塘江上泛起又落下的浪潮。
虞辞看向窗外晦暗的风雨世界,闭目真诚祈求。
神呐,如果她以孩子的姿态返回了你的家,那就请你多疼一疼她,让她好好长大吧。
拜托了。
之后的日子警方没有再向公众通报安静事件的进展,虞辞托蔺今同打听到一些消息,说安静身亡时台风席卷,油麻的监控被毁坏,漫天雨势下犯罪嫌疑人的痕迹都被冲刷干净,他们从安静的手机里发现出一些线索,找到那日越安静见面的人问话。
‘我就是在这一片专门帮人找人的,这不犯法吧?’
‘不犯,但你需要如实告诉我,你那天为什么要发信息让安静深夜跟你会面?’
‘她托我帮忙找她哥哥的痕迹,我看到就联系她了啊。’
‘她在跟你见面之前不是就找到她哥了吗?’
‘我不知道啊,她没告诉我,她要告诉我的话,我就不会联系她了。’
‘那你是在哪里看到她哥的,他哥当时正在干什么?’
‘这……你们也知道,油麻那边的老楼密密麻麻的光线也不好,又刮着台风,我怎么可能看得清楚……’
‘反正你们加油查吧,安静那个小姑娘还蛮招人喜欢的,快点把凶手抓出来,告慰她的在天之灵吧。’
虞辞沉默的听完这一切,低声问:“既然安静已经找到了安心了,为什么还要赴约?”
空荡荡的房间没人能回答。
魏瑥颂的电话打来,关切安静的事。
“在画廊给我打了一年的工,现在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真是叫人……”
“安静要回家了,你要有时间就一起去送送她吧。”
“去吧,我来接你。”
“嗯。”
‘烟花’落波,世界陷入一片潮湿的狼藉,霍励升将自己的私人飞机借给了他们,护送安静回家。
红布裹着檀木盒,全部重量二十三斤一两,抱在手里双臂都发麻。
安静妈妈始终面无表情的紧紧搂着,小小翼翼,怕再伤着她。
这里不是她的家,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告别仪式,画廊交好的小助理们个个自发赶来,望着那小小盒子里装着的少女一生,压抑着哭声转头擦泪。
飞机引擎嗡鸣震响,虞辞没有在这里看到安心的身影。
“随他吧。”
安静妈妈低声喃喃,“我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就行了,至于他要走什么路,要不要继续把我们都成家人,都随他去吧。”
安心那日拒绝安静的视频没有在网上大肆传播,但还是在有心人手里流露了出去,她看到了。
两年的辛苦冒险换来一声自作多情自我感动,怎么会不怨呢。
没有办法不怨的。
甚至于安静妈妈都不知道,现在不见是不是要比见的好。
若是不相见,是否疼痛便不会再加注另一倍?
没有答案。
好可笑,血脉相连的亲人也要彼此逃避。
时间走表到八点,安静父亲哑着声音说该启程了,安静妈妈鼻翼抽动,将眼泪憋回去,稍稍抬着手里的盒子,“安静,跟姐姐们再见吧。”
画廊的小助理们便无法再忍耐,呜咽的哭了。
虞辞这几日的眼泪早已经流干,她眷恋的用手轻轻拂过安静那狭小的灵柩棺椁。
轻声同她作了最后的告别。
“再见了。”
“小静。”
下辈子,请好好长大吧。
飞机升空,在天上划出一道悲伤的线,魏瑥颂轻轻拍了拍虞辞的肩,虞辞扯了扯唇,做了个无事的表情。
招呼哭得伤心的画廊助理们都回家休息一天,今天放假。
大家哭着四散。
虞辞转过头,却见摆渡车边安心仰着头木然的望着天,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