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文白天见虞辞时她脖子上缠着一方绸缎丝巾。
以为是年轻小姑娘的造型,赞了一句,“虞经理这条丝巾蛮漂亮,在哪儿买的,我准备给我老婆也送一条。”
虞辞便报上丝巾品牌,顾从文记下,随后将话题提到正事上。
“虞经理,我知道你有诚意,但这间房子是我内心的一道伤疤,我不可能轻易出租,你我纠缠这么多天了,其实也是有缘分,这样吧,我手里还有一套铺面,我租那一套给你,如何?”
虞辞说可以,他便起身带着虞辞去看铺子,铺型不错,地段也好,他给的价格也十分宽厚。
签约落成,两人握手,甫一握上手掌,虞辞便触上了他拇指关节跟食指指腹上的厚茧。
虞辞眼眸抬动。
“虞经理,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有事忘了。”她随便扯了个谎,压下心中的震惊,说:“顾叔叔要不一起吃个饭?”
顾从文说:“下次吧,我今天还有客人。”
“霍生吗?”
“不是。”顾从文眼神有点悠远,“是我旧友的女儿。”
两人分道扬镳,虞辞刷着手机,看着新闻头条宣告梅疏影新作即将拍卖。
——又出来圈钱了。
——好耶,商业洗钱再添一例!
——流量王就是厉害,圈钱的阵仗全网都知道了。
一目扒下去,全是恶评。
她打电话给蔺今同,“网上是不是有人买了水军?”
蔺今同道:“网上的恶评段斐占一半原因,梅疏影本身招黑占另一半。”
他说:“你也不要失落,有些事是肯定要习惯的。”
“我失落做什么?”虞辞说:“我知道我自己要的是什么。”
从一开始,梅疏影这个身份在她心里就是一个商业符号。
人不能既要又要。
她没那么大脸。
蔺今同叹了一声,“也怪我,如果你十四岁那年没联系你,你说不定能在艺术这条路上走得更纯粹一点。”
“你不找我我就死了。”
被骂的是她,她反倒安慰他想开一点,“不说这个了,钓鱼还用我做什么?”
“尽快把后面的画都送过来就够了。”
“OK。”
升州霍氏宅邸。
难得无有工作,宝桂溜达一圈回到宅院,穿过一院子的花进了书房,送给霍励升一套墨色长袍。
霍励升眸子稍掀,“?”
宝桂说:“彤彤要升州特产,我出门逛了一圈,回来时看见这件衣服,感觉挺适合你的。”
霍励升没动,宝桂又说:“霍生你咁靓,穿上还不得迷死虞小姐啊。”
修长的手指将长袍接了过来。
“知了。”
下午,虞辞找了家装修公司,将璞酌的设计图丢出去,沟通几番,那方表示明白,可以动工。
事情解决,虞辞看了看时间,挥手:“我先下班啦。”
“虞经理再见。”
开车回家,虞辞跟只小鸟一样飞进宅院。
“先生在哪儿?”
“在书房看书。”
虞辞到了声谢,轻快的踩上长廊,伸手摘了一捧牡丹桔梗铃兰的混合花束哼着曲儿敲开书房门。
“请进。”
虞辞进入书房,霍励升坐在窗下的檀木椅上看书,他今日穿着身黑绸墨竹长衫,袖口稍稍卷起,露出一小截骨节分明的腕子,身姿矜贵文雅,睇见虞辞从外回来,顺眼看来的目光有温温笑意。
“回来了。”
虞辞捧着花站在门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霍励升睇见她的神色,单手卷起书页垂下手肘,薄唇轻勾,“看我作甚。”
虞辞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走丢,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霍励升。
“霍生穿这身真好看。”
霍励升一看她这幅样子就知道这小色鬼的脑子又开始信马由缰了。
“宝桂送来的,非要我穿。”
感谢宝桂!
“宝桂眼光真不错。”她点赞。
霍励升笑了声,放下书卷,对着她勾了勾手,“过来。”
虞辞便上前把手里的花给他,借花献佛,他也欣然接受,抱着虞辞侧坐怀中,十指翻动,给她编了个花环,虞辞得了花环便要去照镜子,乐呵呵的真跟小狗没什么区别。
霍励升撑着手肘含笑看她。
“工作忙完了?”
“还没有。”她还要画画呢。
霍励升是个主次分明的人,道:“先去工作吧。”
虞辞点头,乖巧出去,没走出去两步,她又折返回来,红着脸小声说:“霍生晚上可不可以还穿这一身?”
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霍励升顿时笑了。
“小色鬼。”
小色鬼嘿嘿一笑,一蹦一蹦的离开了。
霍励升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勾唇。
他捡起放下的书籍,双指翻动。
看来宝桂还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得向他取取经。
虞辞在另一间书房里泼墨挥毫,大手一挥连画多幅思亲图,这些画作张张相同,但细细看,在每幅画在不起眼的角落,都存在着细微的差异。
或不经意一点,或墨迹发浅,或笔锋不一。
钓鱼嘛,不分鱼塘怎么钓?
放下画笔,虞辞直起已经累得不行的腰,扶着椅子缓缓坐下,转头看向窗外不知何时黑了的天,默默咂舌,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墨迹晾干还需时间,虞辞推门出去,长廊上暖橘色的灯光温暖,厅外有对话声传来,虞辞细细一听,辨认出段斐的声音。
片刻后对话结束,段斐自是没被请入宅邸。
虞辞叫住一人,问:“那人来干嘛的?”
“来拜访先生的,问过了宝先生的意思,说不见。”
虞辞点头。
抬步进入书房,霍励升在聊电话,虞辞乖巧的要退出去,霍励升对着她招手,于是她便上前,男人长臂一捞,将她够进怀里。
“好的,我一定到,嗯,再会。”
电话收线,虞辞仰头问他:“霍生要出门吗?”
“嗯。”他说:“顾从文要做寿,邀请我去。”
虞辞哦了一声,顿了顿,问他:“霍生,你跟这个顾从文很熟吗?”
“嗯?”
虞辞整理了一下语言,“是这样的,我想打听一下,他会不会制假画。”
虞辞又强调,“尤其是国画。”
她在苏省没人,找蔺今同去查顾从文又实在曲折,问霍励升是最简单的方式。
霍励升笑了一声,颇有一种现在才想起来问我的架势,“我对顾从文不算熟。”他说着,在虞辞失落的眼神中话锋一转,“但我确实知道顾从文会不会制赝。”
“是会的吧!”
“确实会。”
霍励升说:“尤其是制假画。”
虞辞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段斐那日去探望顾从文的场景。
线索像是串联起来,她沉吟片刻,“我也要去给他拜寿。”
要顾从文真是那位手艺高超的制赝师的话,那可真给她省事了。
管家来敲门,说可以用餐了,问在哪里吃?
虞辞咳了一声,“送到卧室吧。”
吃完好干活。
头顶传来一道低沉的轻笑。
“色中饿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