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合最后的股份划分为虞辞占股51%,易巧音占股49%。
这事在周五了结,一锤定音。
天合上下对于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大老板感觉很好奇,有空没空的就往易巧音办公室跑,扒在门框去看那张漂亮又无奈的脸。
柳林芝哈哈笑,赶走一众热情的员工,招呼他们马上又要过年了,快点赶工好返家。
大家笑嘻嘻的开始同她玩笑,还旁敲侧击问今年包不包车送他们回家,柳林芝逗了逗他们,在众人失望的眼神中又马上解释,说当然会包车。
大伙由忧转喜,一团和气。
虞辞捧着杯热茶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幕。
林芝身上有一点十分难得。
她经常会站在他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真切的关心所有人。
同理心强又不滥用情,稳稳地把控着分寸跟尺度,天合上下都喜欢她。
易巧音从办公室里出来,站在虞辞边上问:“下午去不去乔氏?”
虞辞侧目睇她,易巧音眸光平视,静静等待。
她有东西想让她看。
“去。”
下午三点。
易巧音载着虞辞柳林芝去了乔氏工厂。
行至大门,冲着门卫亭鸣了笛。
门卫不耐的打开窗户,“谁啊,干嘛来的。”
易巧音瞥见那张之前见过的脸,冷笑一声,调岗了啊。
易巧音鸣笛,对方不耐,“催什么催,进去要先登记。”
门卫趿着拖鞋从安保室里出来,拿着个本子不耐道:“姓名。”
虞辞降下窗玻璃,眸色很淡的朝着他看去。
门卫没得到回复,又是不耐的催促,“我问你姓……”
名字还没脱口,抬头望见的虞辞的脸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虞,虞,虞总,您怎么来了?”
虞辞淡声道:“不是要登记吗?怎么不登了。”
“虞总您来当然不用登记,我这就给您放行,我这就放……”
大门打开,门卫脸上挂着巴结讨好的笑,虞辞坐在车里,并没有急着让易巧音开车。
“刚刚还说要登记,现在又不用登记了,我想请问到底是公司管理松散规章无用,还是你习惯看人下菜碟?”
门卫脸色顿时发白,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车内那两张印象不浅的女人身上。
易巧音,柳林芝。
一年前她们来乔氏送货,他受上面的命令刁难膈应过她们。
冷汗不停直冒,门卫双腿发抖,“虞,虞,虞总……”
虞辞自然犯不上跟他斗气,她起身下车,林芝巧音也跟着她的动作下车。
“去把厂长叫来。”
“就说我来视察工作。”
“让他来接待我。”
门卫连忙应下,踩着拖鞋急急忙忙的就往厂内奔走,因为太着急,脚上的拖鞋还在打滑,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柳林芝看着他的背影重重的哼了一声。
现世报。
在原地等了约莫十分钟,厂长带着一大帮子人急匆匆赶来,“虞总,事先不知道您要来,什么都没准备,请不要见怪。”
“匡厂长不用客气,头前带路吧。”
两人是老相识,去年乔恒在位时两人曾打过照面,虞辞对这人的印象不好不坏。
匡河问询虞辞要视察什么,易巧音开口说:“去你们的生产车间看看。”
易巧音作为竞业公司老板,开口就说这话,匡河不免迟疑,虞辞道:“我今天来就是要看这些,你要不愿意示人,我们大可以不看。”
“没有没有,很荣幸,请。”
匡河连忙做手势邀请。
几人跟着他的脚步行过一间间老旧厂房,明明厂子很大,却总有种风烛残年的老迈荒凉感,这种老迈感是从眼前那一间间上世纪的建筑风格的楼,从车间工人那一张张疲惫的脸,一双双龟裂的伤口各异的劳作的手中体现出来的。
虞辞站在车间,看着那一具具佝偻的疲乏的身体,看着除了机器之外死一样寂静的工作环境,她忽然感觉乔氏像是一个巨大的坟场,养了一堆怨灵鬼魂。
她问匡河,乔氏一天要求工作在岗多久。
匡河说,十五个小时、起。
他说,乔恒之前有规定,有订单就要赶快赶出来,再加上现在春节将近,他们从早赶到晚是常有的事。
虞辞又问,那工资呢?怎么开的?
匡河手指在衣服上擦动,很局促,很无力。
乔氏工厂里的工资是整个鹏城最低的。
比天合要低至少一倍。
他说。
“这样……”
虞辞从车间出来继续视察,行至一间破旧老楼前,缓缓顿足。
是真正意义上的老楼,外观黑漆漆的,充斥着各种痕迹,墙体有好几道极深的裂痕。
但这不是最吓人的,虞辞站在楼前仔细观察半晌,最后断定。
没错,楼已经偏了。
是危楼。
而这座楼里,机器运转声音嗡嗡,工人劳作的影子的在窗边来往穿行。
柳林芝没忍住,“这房子都这样了,你们怎么没说把工人都撤出来?要是哪天房子倒了砸到了人那可怎么办?”
匡河苦笑,“要把人撤出来总得要找个地方安置吧?乔氏的账目情况一年比一年难看,哪里还有钱给我们盖新的厂房?你以为大家心里不害怕吗?风吹一下楼跟着晃。麻木了。”
“比起明天还没发生的危险,大家更在乎的,是现在不失业。”
柳林芝喉咙哽塞,说不出话来。
虞辞看易巧音。
“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吗?”
“巧音。”
易巧音望着她,点头。
“虞辞,人的一生,可以做出很多选择。”
“但是在你做出那些选择前,我希望带你看看,那些你一直知道,却忽略掉的东西。”
大厦若倾,压死的是千千万万个真实的血肉。
走什么路就要担什么责。
人间跟地狱,从来都只有一墙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