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城,乔氏。
陈海接到电话后长时间沉默。
“真的要这样吗?”
“这样做不亚于毁掉乔氏。”
“乔氏从一片烂肉中发展到现在的样子,现在正是他最好的时候。”
电话那头兴味十足的笑了声,“那怎么办?我最喜欢毁掉好时候。”
陈海沉默了。
“少爷……”
电话那头慢声道:“你还记得我是少爷啊,还以为你跟我老豆一样也准备抛弃我呢。”
陈海:“怎么可能呢,当年要不是少爷善心为我陈家注入资金,我陈家一家上下早就被债主逼死了,大恩大德,就算抛弃谁也不可能抛弃少爷,您放心,你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好好完成。”
超额完成。
宴百里:“那就麻烦你了。”
电话挂断,陈海在财务来之前拨通了妻子的电话。
交代她收拾好包袱细软,带上儿女及自身的签证买好出国的机票,做好再也不会回来的准备。
妻子惊慌追问缘由,陈海久久不语。
直到财务前来敲门,他才缓缓吐出一句话。
“少爷要我办事了。”
电话那头凄然一声,挂断电话,去办事了。
财务随后进入办公室。
“陈董,您找我。”
-
三天前。
虞辞在从冯数家里出来后就去见了安心。
瑥颂的人来报告,自从他上次见了宴百里之后,一直闭门不出。
不拉窗帘不开灯,没有半点的动静。
如果不是有外卖上门,他们都要怀疑他早就搬走了。
虞辞前往,直接让人把门拆了。
面对强行进入房间的一众人,安心顿时惊惶不定,“你们干什么!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虞辞并没有把他的愤怒放在眼里,她抬抬手,身后的保镖上前拉开窗帘。
多日不见阳光的房间在窗帘拉开的那一瞬,露出里面一片垃圾堆积的狼藉样子。
脏乱的环境让人看到安心脸色尴尬赫然,“谁允许你拉我的窗帘的!”
“那你再拉上。”
虞辞淡声回。
安心却不敢照做。
他站在原地双手紧握,“你来找我是想干什么?上次奚落我的还不够吗?”
“这次来不为别的,我有件事要问你。”
安心眼神戒备,虞辞问:“安静出事那天是因为听冯数说在油麻地看到了你,这事你清楚吗?”
自然是清楚的,安静案件的每一个细节他都清楚,特别是在宴百里那个变态的帮助回忆下,他几乎没有一刻不活在恐惧之中,越是恐惧,越是愧疚,脑子里的记忆也就更加清楚。
“那是冯数乱讲的,我在当天根本就没去过油麻地。”
“你去没去过我会查。我来就是想问你、”虞辞双目清而冷,“你究竟知不知道安静被冯数招去油麻地是宴家授意的?”
安心脸上表情顿时断带,“不,不是,你说什么?”
“宴家授意?这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虞辞招呼人将冯数跟宴家人会面接头的照片拿给了安心看。
安心接过,认出上面的人来,每次他去宴家别墅别墅时,都是他在接待他。
喉咙发干,手臂发凉。
“这照片到底是真是假?”
虞辞摆摆手,身后人上前再次递给他一段监控视频,角度刁钻,是魏瑥颂的人查了很久才找到的,在‘烟花’的肆虐在存活的监控,而他们看到的照片,就是从监控中截取洗出来的。
证据板上钉钉,安心脑子一片空白。
他跌坐在地,不敢相信安静当日出现在油麻时他人的有心之举。
也正是因为这个消息通知,让安静永远安静在了19岁。
安心脸色发白,愤怒疑惑充斥着整颗心。
为什么,宴百里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是他设计让安静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场合,反过来却又质问折磨着他当时是作何感想!
“我,我要去找他问清楚,我要去找他问清楚,对,去找他问清楚!”
安心喃喃着,随后直接撑着地面坐起,朝着外面跑了。
虞辞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半点要阻拦的意思。
身边人问:“太太,要不要去追?”
“让他去。”
一时跑离算什么?
在港岛,除了他要死,山顶拦不下,其他任何事,山顶都能左右。
“找人盯着他,看看他有没有药瘾发作的迹象,如果有,第一时间带他做尿检,把人控制起来。”
“是。”
安心跑出出租屋便直接去了宴家别墅,甫一过去就看见了宴百里被警察带走的画面。
他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慌忙躲避,看着车子驶离,又折返回家开始观察风向。
瞧见警署公布在外的告示后吓得魂飞魄散,着急忙慌的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港岛。
一路绿灯前往机场,刚准备买票就被人请到了休息室。
“安同学,我们太太希望你能在港岛多住一些时日,好好感受感受港岛的风土人情。”
就这样,他被重新带回市内。
宴百里在警局枯熬多久,他就跟着忍受了多久的精神煎熬。
一直到宴百里被重新放出来,虞辞安排的人终于有了口子,他看准时机从出租屋里溜出,一路直奔宴百里家里探听情况。
现在。
宴百里刚跟陈海通完电话,计划阖目,佣人来报告,说安心来了。
见不见的指令还没下达,安心就直接从外面闯了进来。
两人皆是一副精神憔悴,激素错乱,双眼布满血丝的模样。
可不同的是,安心看他的眼神里有恨意。
宴百里:“你那是什么眼神?”
恨?
他从记忆中学习见识情绪的媒介中找到这种情绪。
有意思,他托着腮,“你是在恨我?”他温柔一笑,“为什么呢?”
“我不是保了你吗?”
“别跟我说这个!”原本安心来之前还想先跟他问清楚制赝的事情会不会牵连到他,可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这些问题瞬间就被他抛到脑后了,他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让冯数告诉小静我在油麻?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宴百里看着眼前的安心。
暴怒。
不错,他的心脏因为这份情绪有了轻微的鼓动,但比起那天,还差的太远了。
他撑着脸,笑吟吟的开口:“想知道?”
安心双目猩红,“说啊!”
宴百里笑着站起来抻腰,“原因很简单啊。”
他走到安心身边,弯着腰看他,安心则是紧握双手上下牙齿紧咬。
像是在等一个审判,很紧张很愤怒。
但偏偏,他越是紧张越是愤怒,宴百里就越是满意。
这会让他如同死水一样的神经波澜起伏,会让他短暂的感觉到,作为人,的感觉。
宴百里眯着眼睛品味了片刻脑神经的震动,而后对上安心憎恶的眼神开口。
“因为好玩啊。”
啪!
脑子中紧绷的弦顿时断裂。
他遍体冰凉,嘴巴几次张张合合,艰难的问:“你说什么?好、玩?”
“我跟小静骨肉相残,你觉得,好、玩?”
宴百里笑的温柔,“喺啊。”
“好好玩哦。”
“砰!”
愤怒的拳头狠狠砸上宴百里的脸,“宴百里!我草你妈!”
安心嘶吼着狠狠踹上他的肚子,将他蹬倒在地,随后骑在他身上对着他的脸一拳又一拳的疯狂下砸。
“是你害死了我妹妹!是你害死了她!她原本可以不用死,全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他一边哭一边砸,用尽全身力气疯了似得一拳又一拳的砸在宴百里身上,像是想借此送他下地狱要他偿命。
很快,宴百里一张脸上就被砸到一片鲜血,安心使出全力,他却始终没躲过一次,甚至还发出嗬嗬的笑声。
安心的拳头僵在半空,狠狠地揪起他的领子,“你在笑什么?笑什么!”
鲜血糊住宴百里的双眼,使得他的视线受阻,只能眯着眼睛去看他,可明明此刻他是被毒打的那个,安心却从他的眼里看出了十足的蔑然,嘲弄。
安心脑子充血,又是一拳砸向他,“你那是什么眼神!谁允许你用这种眼神看我的!谁允许你看的!”
一拳又一拳疯狂的砸下,哪怕宴百里没有任何感觉反馈的神经也在这一拳又一拳的恶揍之下激发他想要闭眼的冲动。
是要晕厥。
可越是如此,宴百里的嘴角却越发上扬,鲜血糊住了整张脸,尖利的牙齿如毒牙乍显,整个人都如鬼似魅。
“嗬嗬嗬嗬……”
安心忽然就对他生出一种恐惧感。
哪怕他此刻轻易就能把他打死给安静偿命。
可不可控制的,他就是开始恐惧他。
“安心,你真是可笑。”
在旁观望了许久的佣人终于上前,一个抬手就死死的钳住了安心的手臂,安心吃痛还没来得及痛呼出声,人就已经被甩到了一边。
随后,佣人将宴百里从地上扶起,好似见怪不怪的询问他是现在处理伤口还是之后再处理。
宴百里笑着没回答,佣人便了然的躬身离开,顺便摈退了整个房间的人。
别墅顿时就只剩下安心跟宴百里两人,一人捂住胳膊愤恨而立,一个满脸鲜血含笑而坐。
一高一低,两人无声对峙。
片刻,还是安心先沉不住气,上前一步,对着宴百里质问,“宴百里,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一定要杀了你!”
“那你来呀。”宴百里用手揩去脸上的血,笑得温柔,“来,杀了我,就像你杀安静那样,刺穿我的心脏,来。”
他声声鼓励,安心步步后退,“闭嘴。”
“刀子捅进身体的感受很过瘾吧,那我为你提供一柄瑞士军刀如何?削铁如泥,从胸腹捅进去如砍瓜切菜,跟你捅安静的小刀不是一个概念。”
“闭嘴……”
“不过可惜,今天没有台风,监控也没坏,你在杀死我之后想要全身而退怕是有点困难,不如这样,在下次台风来的时候,你跟我同去油麻地,就在你杀死妹妹的地方,你copy当时的场景,杀死我,完成复仇血祭,好不好?”
“闭嘴!闭嘴!闭嘴!”
安心双眼充血歇斯底里的朝着宴百里嘶吼咆哮,像是一只已经走入了绝境的困兽在面对威胁时发出的最后的恐吓的吼叫。
宴百里的笑容在他这声嘶吼中缓缓收敛起来。
被鲜血糊住的茶色眸子一点一点敛起神色,他撑着头,翘着腿,看向安心的神色淡漠冷然如同机械。
“安心,你可真是滑稽。”
“杀妹妹的人是你。”
“畏罪不肯自首的人也是你。”
“结果却要问我要说法。”
“是我把刀子递给你的?是我让你杀她的?”
“可笑。”
安心的骨节因为愤怒而捏的嘎吱作响,他浑身压抑着难言的怒火,“如果不是你让人把她骗过去,我根本就不会对她动手,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我骗她过去?”宴百里笑:“与事实不想符才叫骗吧,我让冯数转告她的话有哪句不对吗?”
“再说了,积极举报非法交易不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安静找了你这么多年,总得让她清楚你不回家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吧?”
“我哪里做错了?”
真相的快刀锋利的凌迟着安心的血肉,他对他恨到了骨血,“你就是怪物,怪物!”
宴百里耸耸肩,“或许吧,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安心含恨望他。
宴百里却像是并不在乎他的仇视,笑着问他,“所以你决定什么时候杀我呢?”
“天气预报最近可是没有台风哦,你要动手怕是不方便……”
“够了!”
最是见不得人的罪孽被他反复拉到阳光下暴晒,安心的心理防线已经全盘崩溃,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泪流满脸,“够了,够了……”
宴百里的兴致在他的认输下缓缓消弭。
“你总是说你家里人偏心,对你小阿妹好过对你,不管如何尝试反抗都无法改变,也不得其法。”
“嫉妒,困惑,不明所以。”
“我告诉你原因。”
安心满是眼泪抬头。
宴百里在他满是期待希冀的眼神中张嘴,残忍的说。
“他们疼她过你,不为其他。”
“只因为你。”
“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