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海棠笑着朝他福身行礼:“恭喜裴大人高中状元。”
裴玄避开她的礼,正色道:“若非少夫人相助,修远绝无今日登科之时,少夫人的恩情在下铭记于心。”
话落,他突然撩起官袍下摆,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下朝薛海棠跪下。
“他日若有需要,修远定当竭尽全力,以报少夫人之恩。”
薛海棠见状,连忙伸手去扶,神色间带着几分慌乱:“裴大人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不过举手之劳,何至于此。”
裴玄缓缓起身,眼中却依旧带着深深的感激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对少夫人而言不过随手为之,但却改变了修远的一生。”他道。
两人言语间,宋思茹站在一旁,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指尖几乎嵌入掌心,心中又羞又恼。
她本以为裴玄是为自己而来,却不料他竟对自己视若无睹,反而对薛海棠如此恭敬有加,甚至当众下跪致谢。
她显得如此自作多情,难堪之下让她几乎无地自容。
她咬了咬唇,强压下心中的酸涩与不甘,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上前一步道:“思茹恭喜裴大人高中状元!”
裴玄蹙眉:“这位是..”
宋思茹即便不甘心,但为了博取他的关注,笑着道:“海棠、姐是我大嫂,我是威远侯府的二小姐。”
她目光滑过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羞赧道:“大人手中的香囊,正是我的...”
裴玄眉头皱得更紧,他微微侧身,神色冷淡而疏离。
“原来是宋小姐。方才香囊众多,修远未曾留意,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话落,他将香囊奉还:“物归原主,还请小姐收回。”
宋思茹脸色发白,眼圈一下红了:“你什么意思?”
女子抛撒花瓣香囊是什么意思明眼人都知道,裴玄当众退回她的香囊,无异于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她的脸火辣辣地烧起来。
宋淮之不忍见妹妹如此,语气不快道:“裴大人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不过一个香囊而已,何必如此。”
裴玄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正色道:“非也。此乃小姐私物,在下理应奉还。”
顿了下,他又蹙眉道:“有句话原不该在下说,但我大周朝向来最重礼仪规矩,世子宠妾灭妻,实非君子所为。”
宋淮之有些恼怒道:“这是我宋家的事儿,与你何干?”
裴玄神色微冷:“少夫人对在下恩同再造,自然与我有关。世子若不及时怜取眼前人,等到失去了再想挽回就晚了。”
宋淮之脸色难堪:“你又知道些什么,竟敢在这里说教。”
裴玄心下微沉。
果如娘亲所言,她在宋府里举步维艰……
思及此,他心中对薛海棠的怜惜又不免深了一些。
薛海棠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
不过今天的情状她很满意,就是需要找机会提醒裴玄一声,别中了宋思茹下三滥的手段才好。
乐游原一事被坊间传为趣闻。
因着裴玄在民间被传为紫微星降世,名声极好,连带着薛海棠这个恩人的名声也水涨船高。
这几日出门很是享受了一把众人赞赏的目光,就连宋夫人也因着裴玄的关系这几日消停许多,并未再找茬。
薛海棠也终于腾开手来,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去拜访了柳姨娘。
上一世她从未见过这位姨娘,她和宋淮之大婚时她也未出现过,仿佛是这府里的隐形人。
但是在她进门一年时,曾偶然撞见宋老爷和宋夫人争吵,话里话外提到柳姨娘的名字。
等宋老爷拂袖而去后她正想进去请安,却无意听见宋夫人与王妈妈的对话,说什么幸好提早弄死了那贱人的孩子……
“小姐小心。”如意道。
差点被脚下的树枝扳倒,薛海棠收回思绪,环视四周后眉头微挑。
原以为她的听雨轩已经很偏了,但对比起这里来说却是好上许多了。
倒不是说院子很破败,只是处处透着一股死气,整个芳华阁只有一个丫头伺候着。
“你们姨娘呢?”如意好不容易逮着人问道。
“回少夫人,姨娘在庵堂里呢。”丫头小兰道。
“她每日都待在庵堂吗?”薛海棠道。
“是的,除了睡觉沐浴外姨娘都待在那里,三餐也是由我送进去的。”小兰应道。
薛海棠闻言摆手让她带路。
行到最里处,小兰道:“就是这儿了。”
薛海棠抬头看着上头的匾额,写着——渡妄庵。
如意轻轻推开木门,薛海棠跨步入内,入眼瞧见一个身穿素色纱衣的人背对着她跪在观音佛像前。
供奉佛像的供桌上摆着几样素果,还有一个...牌位。
“不是说了不要进来打扰我吗?”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薛海棠裙摆微动,朝前走了几步,缓缓开口道:“海棠见过柳姨娘。”
听到陌生的声音,柳玉猛地起身转头。
薛海棠不着痕迹地打量她,心里暗叹不愧是宋老爷记挂了半辈子的人。
身子弱柳扶风,宽大的纱衣也掩不住玲珑身材。
一双秋水眸子上黛眉微蹙,淡淡愁绪笼罩其上,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眼尾几条细纹不禁仅不显苍老,反而增添了几许岁月沉淀后的韵味儿。
柳玉虽然久未出院子,但心思聪慧,很快便猜出她是谁。
她侧身避开后福身行礼。
“不敢当少夫人的礼,妾身见过少夫人,不知少夫人突然至此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