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涩的眼睛突觉有些湿润,他将脸埋在手掌中,在粗糙的皮肤上狠狠搓了搓,枷锁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外面传来的轻便的脚步声,是狱卒巡查的声音。
他住的是关押重犯的石牢,看不见外面的场景,索性也就翻了个身,面向冰冷冷的墙面。
门锁“吧嗒”一声被打开,脚步声走了进来。
白坤浑不在意,以为是狱卒要抓他去提审,依旧阖目对着墙面躺着,可他等了许久,也没等来身后的动静,不由也诧异起来。
“白哥?”身后之人轻声开口,粗粗的语调有几分沙哑。
白坤猛地回神,猝然睁大眼睛。
来人身着夜行衣,身形魁梧,虽脸上覆着面巾,但白坤还是一眼人了出来
“麻五!”
“白哥,”麻五声音更为沙哑,铮铮大汉险些落下泪来,“那群王八羔子怎么把你打成这样了!”
白坤没空理会他的话,只紧张的看了一眼外面,“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群王八羔子刚换了班,还在外面吃酒,老子趁机溜进来,干倒了俩,给他们酒里面下了药,这会子应该都躺下了,你快跟我走!”
麻五一边说,一边麻溜的上前掏出钥匙帮他开了枷锁。
白坤蹙了蹙眉,有些不敢置信,“你说外面的的狱卒守卫都被你下药了?”
这怎么可能!他是朝廷重犯,即使杜铭奕发话要留下他的命,田貌春不敢滥用私刑还给他找了个江湖郎中治伤,但这并不代表外面的守卫会松懈,他虽然脑子不灵光,却也不傻。
“不行,”白坤断然挣开他,“我不能走,这说不定是个圈套!你快先走,别特么再管老子!”
麻五急得眼睛都红了,“白哥你瞎说什么,现在不跑,还等着被那群王八羔子宰?快点吧,一会儿被发现了咱们俩都走不成!”
白坤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你糊涂!”
他捂着受伤的腹部咬牙坐起来,扫了一眼自己腿上包扎的伤处,“老子现在根本走不了!你别特么婆婆妈妈了!快走,走远远的!再也别回来!”
麻五却不干,执意走过去,将他胳膊架起来,“不成!今儿个你说的可不算,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他这一拽,拽的没轻没重,牵动了白坤的伤处。
白坤龇牙咧嘴的推了他一把。
“白,白哥?”麻五踉跄了一下,却一步没动。
“滚,你是恨不得老子早点死吧!”白坤冷汗簌簌的流,往日,就麻五这身板,他一巴掌就能扇出一丈远,可如今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
“白哥……”麻五有点不好意思。
“滚!”
麻五见他执意不肯走,索性盘腿在席子上一坐,“反正咱们的人都死光了,不如我也陪着白哥留在这!死了算了!”
“你——”
牢房外,孟倾城蹲在一颗大树下,有些无聊的摆弄着一缕头发,对着倚在树上的人无语的撇撇嘴,一对灵目如水晶珠一般光彩。
“殿下,那俩人是要在牢房里面过日子了吗?”
谢沉舟双手枕在耳后,雅致竹叶的滚边玄衣顺着粗壮的枝干垂落而下,懒懒道,“有功夫操心这些,倒不如好好睡一觉。”
“在大牢外面睡觉,亏你想的出来,呵呵呵。”孟倾城腹诽。
又托腮等了半晌,麻五和白坤还没出来,孟倾城开始怀疑人生了,难道那俩大男人在牢里演琼瑶剧吗?
——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
——那你就不无情、不残酷、不无理取闹了吗?
——我哪里无情、哪里残酷、哪里无力取闹?
——你哪里不无情、不残酷、不无理取闹!
额滴妈呀!
孟倾城突然一抖,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他们可是已经暗中将狱卒全部都处理好了,如果这样麻五都救不出人来,那……有考虑到别人的劳动成果吗?
“你说他们在干嘛,有话出来说不香吗?非要在大牢里说,难道是大牢里的风水里外面好?”
谢沉舟轻飘飘的从树上越下来,“白坤伤了腿,应该走不了太快。”
孟倾城翻了翻眼皮,叹道,“那爬都该爬出来了吧……”
谢沉舟轻笑,“他们都不急,你急什么?”
“我当然不急了,我是怕你急。”孟倾城无语道。
她迄今为止与谢沉舟共事也并不多,照理说,他这种身份,皇上的嫡长子,身份贵重,应该没什么耐心,可恰恰相反,他却并不是个急躁的人。
谢沉舟唇角一动,温华四润,“难得有空安定下来,我有何好急的。”
“……”
孟倾城看看不远处的牢房,无语凝噎。
你管这叫安定下来?
正在闲聊的功夫,麻五终于带着白坤从大牢中逃了出来。
白坤伤的颇重,虽然被简单处理了伤处,但行动依旧很不方便,他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搭在麻五的肩头,短短几步,额上已冒了汗珠。
孟倾城这才正了神色,对谢沉舟压低声音问道,“白坤伤的这般重,怕是回不了苍岈山吧。”
“军营出来的人意志力惊人,只要他想去,就一定去的成,”谢沉舟道,“你且看着便是。”
孟倾城不置可否,点点头。
麻五早在不远的地方备好了马车,他扶着白坤蹬上车,自己则是坐在车厢外,“白哥,你忍着点,我先带你找个隐僻的地方躲起来。”
白坤腹部的伤口已经开始渗血,他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沉声道,“先回苍岈山。”
麻五急道,“那个不行,可是苍岈山已经去了官兵围剿,咱们回去不是送上门嘛!更何况你还受着伤,做什么要赌命去!”
白坤冷哼一声,声音如铁一般,“老子不惧官兵,可如果真的是大当家……”他没继续说下去,只铁青着脸侧过头去。
麻五抿住唇,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声。
今日的事实在蹊跷,他再脑子不好也看出了端倪,白哥明明在哪小姑娘的劝说下放弃了今日的行动,并已经吩咐传令下去,可炸药还是出乎意料的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