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生活太累了,看似锦衣玉食,其实到处的明枪暗箭,谁都不敢相信。
就如白坤,他只是为自己信任的人卖命,结果却被人买了,若说他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信错了人。
“殿下,你来岈县是为了剿匪吗?”孟倾城突然想问。
“你觉得呢?”
孟倾城摇头,“我觉得不是,剿匪这种事,你大概看不上吧。”
“若是普通的匪患自然看不上,但闵晟不同。”谢沉舟道。
“闵晟就是闵大海?”孟倾城侧首,眨着乌沉沉的黑眸凝视着他,“我听杜铭奕说,他以前是驻守玉门关的校尉,但后来反倒成了朝廷追捕的逃兵,还从军营偷运了炸药?”
谢沉舟点头,“有一点杜铭奕一定没告诉你,聚贤寨这些年之所以没有被围剿,并非是因为他们没有作奸犯科,而是朝廷的官兵根本入不了苍岈山,苍岈山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聚贤寨位处高地,三面环山,一面是陡峭的悬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加上山寨中有人懂机关之术,那些剿匪的士兵进去容易,想在出来就难了。”
“那他还放弃了这么好的风水宝地,遁了?”孟倾城不解。
谢沉舟不以为意道,“所以,这其中的原因不更值得考究吗?”
孟倾城揉了揉眉心,抱怨道,“闹了半天杜铭奕根本就没说到重点,听他的意思,我都以为闵大海不是山匪,而是个行侠仗义的大侠了。”
“你以为我会来岈县只是为了看戏?” 谢沉舟眸光清润,笑容淡淡,“这群人的戏码还不值我大老远的赶过来,白坤不过跳梁小丑,闵晟的行踪才是关键。”
“我明白了。”孟倾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可是我有一点不解,闵大海当初是怎么把那么多炸药从军营里运出来的?”
谢沉舟似笑非笑看着她。
孟倾城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这想法生出来把她自己都吓得一激灵。
古代的军营管制甚严,普通的士兵想从军营里逃出来都难说,更何况还要运出炸药这种严控的违禁品,根本是不可能的,除非……
除非闵大海已经掌握了炸药的制作流程,在苍岈山做大当家的同时,自行研制炸药?
这想法实在大胆,如果真的如此,那他制作的炸药要运往何处?又是何用途?这其中的关系可不止今日这岈县爆破一案这么简单了。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孟倾城倒希望是自己想象力丰富了。
她这话说得有些隐蔽,谢沉舟却很快读懂了她的心思。
他沉默了许久才道,“是的,就如你想的那般。”
孟倾城大惊,她摇摇头道,“那朝廷还放任他到现在?”
“闵晟是何等人也,他既然能在重兵把守的军营出逃,就不会将计划宣之于口。这几年他隐忍蛰伏,做了山寨的当家,也没有将自己的目的泄露半分,许多隐与山寨的兄弟都被揪出来处决了,经手研制炸药之人都是他的亲信,地点也十分隐蔽,可能根本不在苍岈山,所以,谁也没有理由确定他的罪行。”谢沉舟道
“这次炸祈临使团的车驾是他第一次出手。一来,试探炸药的威力,二来,清除知晓机密的亲信,三来,自己转移根据地,四来,极有可能就是要挑拨两国之间的友好。”谢沉舟一字一顿道。
听到第四条,孟倾城心中大骇,“他到底要做什么?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谢沉舟轻笑,“这个问题就要难到我了,我也是借着这次事件才确定闵晟的不轨之行,其余的还需要慢慢查。”
“这闵晟和祈临有过节吗?”
谢沉舟摇头,“大抵是没有的,若说有,也是他自己制造的过节。”
孟倾城深吸一口气,“那他原本是军营的人,眼下又将祈临太子、公主、还有摄政王炸伤了,你确定祈临的皇上知道不会打过来?”
索性三人没什么大碍,不然,这三人可是除了祈临皇帝之外最大的三个人,若说是被土匪意外炸死,祈临皇帝就算是傻子也不会信。
果然是真的会挑起两国战事的。
谢沉舟羽扇般的长睫微微一闪,淡淡笑道,“这个不好说。”
“……”孟倾城叹气,“殿下的心可真大!”
谢沉舟眉梢微微上挑,惊鸿的脸仿佛初阳绽出云朵,“索性也不是没有收获,如今证据确凿,可以正大光明的下令缉拿他了。”
说的真轻巧……
孟倾城干笑一声,“这代价有点大。”
“你以为他们不知道吗?”谢沉舟挑眉。
“谁?”孟倾城问,“若离太子和上官仓?”
谢沉舟没说什么,须臾才道,“今夜我打算去一趟苍岈山,你若是觉得无聊可以跟着同去看看。”
“可以吗?”
孟倾城来了兴致,转念一想又道,“可是,闵大海不是已经带人逃走了吗?杜铭奕也带兵过去了,那地方还有什么意思?”
“没有领路人,杜铭奕只能无功而返。”谢沉舟意味幽深的看着她,“我听说,白坤一行人也并非全军覆没,你们住的同福客栈当时被白坤留下了一人,叫麻五。”
孟倾城会意一笑,“我明白了。”
是夜,无星无月。
府衙的大牢关押着一名重犯,正是白坤。
他阖目躺在一张破旧的草席子上,身上的伤都被粗略的包扎,虽然伤处很多,但大多都是皮外伤,最重的当属那三处箭伤,肩膀倒是不妨事,腿伤影响了行走,但还能忍,腹部伤的最为深重,又没被细心处理,阵阵的绞痛饶地他大汗淋漓,浑身无力。
可饶是如此,他依旧如木柱一般钉在席子上一动不动,脑中一遍一遍的回想这今日的经历,心绪杂乱无章,终于,他叹了口气,唇角竟溢出一丝苦笑来。
哀莫大于心死,不复如是。
他从前在军营的时候,受了再重的伤也能咬牙忍着,可今日到底是不同了,想到晌午时还在耳边聒噪的兄弟们一个个倒地,从此阴阳两隔,他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好,起码不会对不起他们,而如今这样不死不活,又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