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咏看着面前宠辱不惊的少年,眸中多了几分欣赏之意,她肤色白皙,双眸晶亮深邃,一身简单的深青锦衣,穿在身上极为利落,看起来还是个清秀纤瘦的少年,绝对超不过十八岁。
这样的年纪就入了宝郡王府做长史,虽然只是个六品官,却避开了泱泱学子都要过的那根独木桥,要说东陵年纪最小的状元郎也要二十岁,还要从翰林院七品编修开始,而他十七八岁就能得宝郡王青睐,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表弟的郡王府里果然卧虎藏龙。”
他若有所思,斟酌了一番才对谢沉舟道,“殿下,兵部最近有个员外郎的职缺,我正琢磨要不要添个自己人上去。”言罢,想孟倾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话说的隐晦,在场的人却听得明明白白,当然,除了秦恒。
谢沉舟微微一笑,“表哥这是要挖走本王府上的长史么?”
秦咏摇首,笑道,“殿下玩笑了,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见到这位宋大人,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这件事。”
谢沉舟勾了勾唇,转首对孟倾城问道,“秦大公子的意思你听懂了吗?秦大公子可是正三品的兵部侍郎,如今有意提携你做兵部的从五品员外郎,虽然只升了一阶,权限却不同了,有了秦大公子拂照,往后你在六部的发展无可限量,你可愿意?”
他虽然笑着,但长睫下那对阒黑的眸子包含威胁,仿佛并不允许听到他不想听的答案。
孟倾城唇角抽了抽,见桌上几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起身对着秦咏躬身一礼,“下官谢过秦大公子的好意,只是下官愚笨,恐难胜任兵部员外郎一职。”
秦咏一怔。
孟倾城又道,“下官不敢给秦大人添麻烦。”
这拒绝倒是干净利落。
谢沉舟无声弯了弯眼眸,对孟倾城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又状似无奈的看向秦咏,“她的确蠢笨,既是这样,兵部员外郎的职缺表哥还是另寻他人吧。”
孟倾城又歉意的躬身,这才重新坐回去。
笑话了,秦咏提出这个问题本就是个bug!别说她不想当高官,就算是个想升官发财的,真的会认为去兵部当个从五品员外郎比在宝郡王府做六品长史更合适?
傻子才会选前者!
你们整个秦家在明面上都是为宝郡王卖命的,为了去六部当个小官把宝郡王得罪了,那不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员外郎可以有许多,可宝郡王府的长史只有一个!
孟倾城的拒绝让桌上的氛围诡异起来。
比起秦恒阴沉的脸上都是‘你真不识好歹’的表情,秦咏的面色却是轻松惬意,没有半丝局促。
“既然宋大人无意,那本公子自然也不会勉强,毕竟跟着表弟,比在兵部摸爬滚打要轻松些,表弟的府上也能多添一名有才人。”
谢沉舟慢慢摇晃的杯盏,轻声哼笑,“秦表哥这是哪里话,宋城本就是本王府上的人,何来‘多添’一词?”
秦咏敛眸一笑,“表弟说的是,是秦某多嘴了。”
想从谢沉舟手里挖人,的确是个大胆的举动,秦咏何其精明,一击不成,必然会主动避其锋芒。
秦咏久浸官场,处事圆滑,话题转圜也是得心应手,“抱歉了各位,方才一席话只是见到宋大人一时兴起的题外话,秦某今日其实主要还是要与林公子谈谈的,不知林公子近些日子在侯府住的可还习惯?”
林玉泽含着谦卑的笑意,不动声色的点头,“有劳秦公子挂心,孟侯爷对林某很是照顾,林某受宠若惊。”
秦恒轻哼一声说道,“那是侯爷该做的,你有什么好受惊的,你好好在府中备考就成了,别到时候让我们秦家白忙乎一场。”
“二弟!”秦咏使了个眼色。
秦恒不以为意的瞧了大哥一眼:我说的有错吗?
秦咏恨铁不成钢,对林玉泽歉意笑笑,“二弟鲁莽,林公子别将他的话方才心上。”
秦家本来就没必要对个还没考上功名的书生低声下气,更何况秦二的意思也对,就是直白了一点。
孟倾城无声一乐,她有时候觉得,跟秦恒这种人还是很好沟通的。
果然,林玉泽颔首,“不敢。”
秦咏满意点点头,有开始下一个话题。
简单来说,秦家的目的在明显不过,同林玉泽吃个便饭也只是简单走个过场,闲谈几句罢了。
从几人的对话中,不难听出,明年春闱状元的热门人选就是宋宸佑和林玉泽两人的其中一个,就算两人发挥失常,也能锁定在一甲的名单中。
鉴于宋宸佑可能已经被三皇子拉拢,秦家自然不甘落后,要收买另外一人,平衡这其中的关系。
可拉拢林玉泽并不代表他们要放弃宋宸佑,如果可以,秦家人绝对是想一箭双雕的,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孟倾城虽然讨厌林玉泽,但她又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聪明人,不会像表面看到的这般简单。
就如今日,他一个贫瘠学子,面对权势滔天的秦家人和宝郡王,他面不改色、泰然自若,甚至还可以侃侃而谈,虽表面谦卑,可骨子里却是文人的傲气。
孟倾城默默摇摇头,她听着秦咏与林玉泽的官话也觉得甚是无趣,于是乎专注起面前的饭菜来。
谢沉舟几乎全程没参与意见,深邃的黑眸半遮半掩的藏在浓睫之下,仿佛桌上没有其他人一般,动作优雅的饮酒吃菜,时不时与孟倾城对话几句,完全是局外人的感觉。
二人坐在一起动作倒也一致,真像是没有那三人一般清清静静的吃个便饭,这样看,两个谪仙一般的人并肩坐在一起吃喝,倒真是恍若天人的超脱之感。
一顿请宴接近尾声,秦咏说到口渴便停止了,饮过最后一口酒,开始吃菜。
林玉泽笑得脸都僵了,终于吁了口气,得到喘息的机会。
无论如何,秦家大公子肯赏脸亲自宴请他这个无名小卒,就是给足了他颜面,有了这层关系,秦咏口中效力于秦家的事,他就是不想答应也必须答应,没有选择的余地,不然剥了秦家的颜面,即使日后高中,也无法在京中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