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舟冷声笑道,“所以说,无论如何筹谋,都不会事事在我们的意料之中,总会有些小意外,这样也算惊喜。”
谢文谨看他一眼,凝眉问道,“闵晟真的不知所踪,连你安排的人都没有跟上的?”
“他的行踪确实隐秘,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方向,如果没错的话,应该与我意料的没有太大差别。”
谢文谨点点头,见谢沉舟没有再详细说的意思,也不深问,“此事,你上禀父皇了吗?”
谢沉舟懒懒道,“不急,我不禀报,不代表别人不禀报,父皇应当早就知道了吧,说不定一会儿就要召见我了。”
谢文谨蹙眉,“你既然已经回宫,为何不先一步回禀呢?你是故意要激怒父皇?”
“为何?你说为何?”谢沉舟挑高长眉,眉间一刃精光闪现,“难不成要像你一样,中上一剑就要躺在床上昏上个三天五天?”
他这话甚是逾越,但太子却好似早已习惯一般。
面前不远的弟弟明明面容俊秀和煦,但只是稍一凝眸,便隐有不可逆犯的强硬,即使是他这个太子,对上那样一双眸子也会寒颤。
谢文谨嘴唇动了动,终是转成一声叹息,再开口语声泛冷,“也罢,想必父皇也不会怪罪你,你心中有数就好。”
谢沉舟凝眸,默了半晌开口,“大哥,你想这么隐忍到什么时候?”
谢文谨清俊的面容上情暗之色飘忽不定,神色隐透怅惘,许久才道,“到你想做太子的时候。”
谢沉舟抿唇。
“本宫想歇下了,你退下吧。” 谢文谨已经阖目挥手。
谢沉舟并未起身,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你不想问问上官仓的事?”
“上官仓是祈临重臣,即使犯了事,还能如何?”
谢沉舟不置可否,“上官仓原本只是想除去李毅,拔除自己身边的一根刺,同时试探秦家的诚意。可现在不同了,他知道你中的毒与他一样,又出了闵晟事,估计短时间内他不会离开。”
谢文谨这才睁开眼,“闵晟的人应该还没有放弃搜寻糜挣的下落,如今他既然已经暴露,本宫担心他会对鸣威城下手。”
谢沉舟摇首,“暂时不会。他现在自顾不暇,手下大部分人被官兵逮捕,现在冒头只有等死的份,他是个聪明人,若想有下一步动作,至少需要休整一年。”
“那本宫就先派人去鸣威城盯着吧,如有异动再及时汇报。”谢文谨道。
谢沉舟点头,若有所思,“其实,即使不派人盯着,鸣威城在这段时间也必定会有点动静,毕竟,鸣威城主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孙子来了东陵不是么。”
糜挣是鸣威城主糜风川的次子,糜挣入赘祈临上官家族的事,使糜风川很不满,扬言要将儿子逐出糜家。
可惜糜家到底不敢得罪上官家族,逐出糜家的事当然没有摆在明面上解决,以至于直到糜挣入赘,糜家父子的关系依旧这么不咸不淡的僵持,虽然没有断绝关系,但二十年来也没有任何往来。
对儿子冷漠并不代表对从未见过面的孙子漠不关心,糜家长子只生了三个女儿,糜老爷子等了这么多年从未抱上孙子,怎能不心急,而年轻有为的上官仓虽然是那逆子的儿子,但也是他的亲孙儿。
亲孙子在祈临还好,既然已经到了东陵,糜老爷子一定会找机会与孙儿见上一面。
谢文谨明白其中道理,他沉思了一下,“好,本宫心中有数了。”
谢沉舟点头要走。
“等等,”谢文谨开口道,“既然围猎场的案子已经破了,李毅又死在狱中,本宫明日安排一下,会尽快搬回东宫。”
谢沉舟蹙眉回首,“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还有秦家的人虎视眈眈,就急于这一时?”
“你以为本宫躲在这里,父皇会不知道吗?”谢文谨眯了眯眼。
谢沉舟挑眉,轻蔑道,“知道又如何?父皇明明知道你在这,不也一样没有将你赶出去么?你总考虑他做什么。”
谢文谨语气微沉,摇头道,“你终究不是本宫,又岂会懂本宫的难处。”
谢沉舟意味不明的看着他,最终嗤笑一声,眉梢微扬,“那大哥随便吧。”
太医院的李泉李御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进入太医院已经十年有余了,与医术高深的老太医比起来资历尚浅,但与新入太医院的年轻人比起来又高上一等,是个低调且平庸的医者。
太医院医病也是分等级的,皇上、皇后、各种位分的嫔妃、皇子都有不同待遇的医者,平日里皇后有疾是轮不到李泉医治的,只是恰逢周院使几人被皇上指派到围猎场医治太子和伤者,又赶上资质颇深的太医休沐,他才捡着个便宜,被分派到皇后身边医治。
今日,李泉照例提着药箱到栖凤殿请脉,刚到殿门口就被宫人拦了下来,被引到了偏殿。
宝郡王搬进来的事已经众所周知,如今偏殿住着谁李泉在清楚不过,想想传闻中的宝郡王是何等脾气,李泉不知为何突然心虚起来,从正殿走到偏院,生生走出一身汗来。
宫人将他引到厅中便离开了,留着他一个人傻傻立在正中央等着,动也不敢动,足足站了小半个时辰,也没等到人来。
李泉擦了擦汗,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心里愈发紧张,终于见着个在外面洒扫的宫人路过,便急忙叫住他,“请问方才领我来的那位公公何在?”
那宫人奇怪道,“李太医问得是那位公公。”
李泉自然想不起来那传话公公的外貌特征,只得问,“这大殿里住的是宝郡王殿下吗?”
宫人点点头。
李泉提着一口气道,“李某是要为皇后娘娘诊脉的,却被一位公公领到这儿来,既然宝郡王殿下还忙着,那李某先去皇后那里请脉要紧。”
他也不知是在给谁解释,对着那名洒扫的宫人乱说一通,提步就要逃走。
还没走出偏殿,一道被拖长的高大的暗影背着光缓缓走进,“李太医这是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