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弟不敢。”秦启垂首。
永远都是这样,任你有天大的火气,也是一拳打到棉花上。
秦咏气结,却也拿这个谦卑知礼的庶弟没办法,“四弟,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你可知自己现在的善良在外人看来是什么?是愚蠢!若不是为兄知道你的性子,还以为你是要站在齐国公府那头!你到底是哪里像秦家人!”
秦启依然垂着头。
秦咏挥挥手,“行了,为兄念在你兢兢业业为你嫂子查案的份上,就不予你计较了,你退下吧。”
秦启还欲说点什么,但觑见自家兄长疲惫的面容还是作罢,“明日大嫂便要入殓了,大哥好好休息,愚弟先告退了。”
他转身向外走去,临行前还向内室的插屏后方扫了一眼。
秦启刚刚转出房门,内室的屏风就踱出一道玲珑有致的身影,女子对远去的身影看了两眼,才道,“秦大公子,我觉得他好像发现我了?”悦耳的声音好像清铃一般,听上去楚楚可人,又带着一丝特有的矜傲。
秦咏听到这样悦耳的音线,面上一松,就连一直伪装的悲伤与疲惫都少了几许,“不必担心,他只是随意一看。”
女子螓首蹙眉,还是不大放心的模样,“大公子,这秦启是不是已经察觉尹凌那边的蹊跷了?”
秦咏道,“闻小姐多虑了,我这个四弟就是这般疑神疑鬼,但你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继续查下去。”
这女子点点头,抬起头是一张翩若惊鸿的脸,正是太尉孙女的闻希月。
听到秦咏这番话,她总算松了口气,但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难免有些做贼心虚,“但愿如此,只是刑部和京兆尹那边?”
秦咏没回答,他轻啜了一口热茶,淡淡笑道,“闻小姐,做都做了,还这般胆怯有何用?你祖父是当朝太尉,还有我秦家护着,就算事情暴露,也不是齐国公府能招惹和对付的,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再者说,明日一早杜妙的尸首就要入殓,准备启程返京了,刑部和京兆尹已经证据确凿,难不成还回了京城还有机会重查!”
闻希月心一横,攥着帕子点点头,“那秦大公子答应我的事,不会食言吧?”
“自然作数,”秦咏笑着点点头,“今日闻小姐为秦某冒了如此大的风险,我秦某自然不会食言而肥,宝郡王那边,我定然竭尽全力为闻小姐转圜。说来,闻小姐天资绝色,又身份贵重,与宝郡王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即使没有秦某,闻小姐与我表弟必然也能走到一起的。”
闻希月扯动唇角,无力的笑了笑。
在别人看来,都觉得她与谢沉舟十分登对,甚至无意间走在一起,都会有人误会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她自己也一度以为只有她配得上他,可每当面对他时,却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那双深邃的黑眸总带着淡漠和疏离,说出的话更是如刀锋霜剑一般硬冷刺人,让你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看不到底的深渊,冰冷入骨。
闻希月点点头,骨子里的傲气当然不能让她承认自己被忽视的事实,“我当然知道我们能走到一起,但我等不了了,今年,最晚年底,我就想见到皇上的赐婚旨意。”
秦咏凝眉想了想,“也并非不可,皇室子孙一般在束发之年就考虑纳入通房和妾侍,表弟虽不及弱冠,后院却迟迟没有添人,皇后姑姑早就开始为表弟的婚事操心了,只要秦家开口提及此事,姑姑必定会上心,京中的大家闺秀论相貌、论才学,没有谁能比得上闻小姐,表弟与闻小姐共效于飞是板上钉钉的事。”
闻希月点点头,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张脸,那张脸星眸皓齿、倾城绝色,正是敬安侯府的孟倾城。
她原本对自己的容貌是有自信的,同样是京城三姝,她自认自己的容貌在贺代萱与孟长盼之上。
可自从见了孟倾城,她却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原本以为,不过是个从小地方来的粗鄙丫头,有几分姿色罢了,但接触几次才发现,她在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优越感,那双灵动的妙目更是生机勃勃,好似会说话一般,再加上那弯不加藻饰、天质自然的笑容,让她突然注意到这女子的不同。
岁阳山围猎,她更是亲眼见到高高在上的宝郡王与那粗鄙的孟倾城同乘一骑!
她自从八岁那年第一次参加宫宴就注意到他,为他学习琴棋书画、诗书礼仪,努力了这么久,既然比不上一个才进京城几个月的知州女儿,这要她如何甘心!
闻希月这样想着,眼神也渐渐阴鸷起来,“我还有一件事要麻烦秦大公子。”
秦咏心思一转,平和的看向她。
闻太尉闻渊是三朝元老,也算是大儒之一,多数皇族子弟都曾受过他的教导,在朝中的地位比起卢丞相更受尊重。
闻渊虽说多年来以辅佐正统为己任,但几十年的浸染朝堂早已将他洗涤的愈发精明,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眼下闻渊已经到了该致仕的年纪,若想在致仕前为闻家争取些什么,也只能在这两年努力。
闻希月是闻渊最疼爱的孙女,他之所以替孙女推拒了那么多有志青年的求娶,也同样认为唯有宝郡王才是孙女的良配。
秦咏早就算计好了,有了闻希月这层关系,不难将闻渊拉拢到秦家的阵营。
“何事?闻小姐尽管说?”
“我想让孟倾城离开京城!”闻希月快速说道。
“孟倾城?”秦咏颇感惊讶,“她做了什么让闻小姐介意的事吗?”
“那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闻希月恢复了趾高气扬的做派,“明明一身小家子气,偏偏要装作大家闺秀,像她那种小地方来的人,凭什么有资格进入京中贵女的圈子,她也配?!”她颇为激动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