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成帝神色淡然的坐在高台上,台子下勋贵公子小姐无一例外的出席作陪,看皇上面上的神色便知,太子伤的确实没有传闻那么重。
气氛有点沉凝,台子下的公子小姐们都一改往日喧哗,一片沉静,虽说有机会跟皇上共同进膳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但任谁都清楚,今日皇上驾临是为了调查太子遇刺一案的,顺带审查秦家。
就在众人都屏息凝气的时候,顺成帝却笑着发话,“众位既受到太子邀请参加今年的围猎,想必都是东陵年轻有为的翘楚,朕也是许久没有参与你们年轻人的活动了,今日看着你们一个个年轻有为意气风发,朕甚欣慰,你们也无需拘礼,都用膳吧!”
“多谢皇上。”
众人谢恩,这才抬筷。
顺成帝对身侧的公公道,“袁忠,朕看咱们宝郡王的面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朕到这里来,不三请四催,他还不来了?还不快派人去把宝郡王请过来!”
这个‘请’字,出自皇上之口,真是让人不寒而栗!使得刚刚拿起筷子的众人又不敢动了。
孟倾城抬头瞄了一眼,见顺成帝面上神色冷淡,分不清是喜是怒,但斜飞入鬓的眉总归蹙出了一道深深的折痕。
“还有秦家的那几个侄儿呢,朕也没瞧见,一块叫过来。”顺成帝又道。
气氛又冷了几分,皇上这是明摆着揣着明白装糊涂,秦家的公子们为啥没来他不比任何人都清楚。
袁忠笑着躬身应下,派人去请几人。
不出片刻,秦咏便带着几个弟弟先到了,在众目睽睽下走在最前面,步履翩翩,丝毫没有任何的胆怯,到底是大家族的出身。
秦启走在最后,他依旧是那身雪青色的锦袍,即使敛眉顺目,却还是引人瞩目的一个。
“秦咏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秦咏带着弟弟们行礼。
顺安帝摆摆手,笑容可掬,“贤侄们都坐吧。”
秦咏几人谢恩,内侍给他们几人安排的位置依旧在最前面。
“大哥,皇上让人带我们上来,居然不是问话的?”年纪最少的秦毅惴惴不安,刚坐下就去拽秦咏的衣角小声问。
秦咏狠狠凛了他一眼,不着声色的将他的手推开。
“大哥,你听到我的……”秦毅还年少不知事,往日也荒唐惯了,根本不知道用意,还想继续说下去。
“七弟。”秦启借着斟茶的动作,对秦毅摇了摇头。
秦毅乖乖的闭了嘴。
除了两位嫡公子,秦启在秦家人眼中还是很有威望的,学识渊博、文武双全,如果这儿子是出色的,秦国达也不会吝啬给他一些自己的资源,毕竟秦咏走得文官路子,秦恒又不堪大用,武将这一套东西总要有儿子来继承,不能便宜了外人,本是中意老三秦坦的,但老三是个没脑子的,当个蛮将还行,做不了领袖。
自幼熟读兵法的秦启就不一样,十几岁被带下过战场,立下些小功勋,颇有潜力,秦国达这次出征回来,就是想着力培养秦启的,说来他如果在这场围猎就折了,确实可惜了,说不准秦国达还会暗中捞他一把。
秦家公子被请来后,顺成帝没有表现出半丝不悦,更没有盘问什么,反倒频频招呼他们用膳,可怜秦家几位公子不知皇上是何用意,提着心提着,笑容也颇为僵硬,当然,除了雍容风度的秦咏和云淡风轻的秦启。
盏茶后,谢沉舟才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姗姗来迟,那修长挺拔的身姿映着春光步履轻扬,姿态优雅潇洒自如的样子让孟倾城觉得他就是想作死。
战战兢兢陪在顺成帝身边布菜的谢瑞齐见到谢沉舟,这才松了口气,唇角微不可查的向上扬了扬。
“儿臣参见父皇。”谢沉舟道。
孟倾城还是头一次见到谢沉舟出席这种比较正式的场合,他头戴翠玉冠,一袭银白锦袍,胸前赤金的四爪盘蟒纹路清晰繁复,琉璃般明澈的容颜好似浓缩了人间的美景,使同样英朗的谢瑞齐在他面前好像矮了半截。
顺成帝居高临下的觑着他,容色不显严厉,却也不见欢喜,“宝郡王现下架子大了,朕这当父亲的也指使不动你了,用个膳不三请四催,朕怕是还见不到宝郡王。”
谢沉舟淡淡,“儿臣不敢。”
“朕看你可没什么不敢的,”顺成帝屈指在几面上扣了几记,“起来吧。”
顺成帝挥手,袁忠忙派人给宝郡王设座,座位设在了皇上左侧,连谢瑞齐也向后退了一步。
“六弟方才去哪了?让父皇这般挂念你,还担心你受了伤。”谢瑞齐状似无意的问道。
“我就在帐中啊,三哥不是知晓吗?”谢沉舟语意微微带笑。
谢瑞齐面色僵了僵。
谢沉舟又转首看向自己的父亲,“父皇已经去探望过大哥了吗?”
顺成帝耐不住冷笑,笑容里泛出寒意,“朕难不成还指望等你带朕去?”
谢沉舟丝毫不惧,似笑非笑道,“父皇,并非儿子不想迎接您,是儿子戴罪之身,非诏不敢前来。”
话落,不止皇上看着他,台下的众人也都心惊胆战的看过去,无一不捏一把汗!
宝郡王这是怎么了,这皇上还没开始问话,他就先认罪?就算秦家有罪,他现在不是也应该撇清关系、置身事外吗?
孟倾城坐在女眷中默默无闻的瞧着,她旁边的段欣也颇为忧郁,“宝郡王还真是胆子大。”
孟倾城不以为意,看着台上的皇家父子就如同看戏一般,连连摇头,“哎,流言误人呀!”
“什么流言?”段欣小声问道。
“坊间不是说皇上对宝郡王不喜才没有册立他为太子嘛。”
“对啊!”段欣点头。
孟倾城摇头,啧声道,“依我看不尽然。”
段欣一头雾水,“啊?”
孟倾城支着下巴,笑了笑,“看戏看戏!”
顺成帝道,“哦?那你说说,是何罪之有?”
谢沉舟淡淡一笑,没答,反抬手斟茶递到顺成帝面前,“父皇,您这两日为太子皇兄的事忧心过重吧,此次出宫看起来心焦的很,先喝杯茶润润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