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到喀什。”
“明天,下午。”
“我等你,等你来了,看看你我再走。”
“嗯。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和小小有关吗。”
“是。她回来过。”
“我不想知道有关她的事。”
“她是在夜里回来的。毫无征兆的闯入,在一点四十三分,我清楚的记得。”
我突然没有勇气看下去了,而弋一似乎也没有勇气讲下去。那个缺少关爱的女孩,总有一颗敏感而好胜的心,不安于现状,激进,固执,还有那么一点自私,让人心痛。
“我不知道她在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也无力去承担她的痛,当初她那么决绝的离开已经带走了我所有的相信。我那么坚信她不会回来了,可她还是回来了,带着满身的伤痕,让人不忍责怪。”
我起床去喝水,站在阳台上看着星空,满天星辰,挨挨挤挤,那么热闹,而这里我只有一个人,一个人。
再回来看到的是弋一的留言,她的头像已经黑了。
“等我回去。”
看到弋一的空间有更新。
往事像河岸的贝壳点点
我拾起最美的藏在心间
离别是带着微笑流泪的画面
却那么值得纪念
你像流星划过我的星天
短暂却绚烂
生命里因为你的足迹变得更加有意义
然而今天,我们不得不说再见
朋友向前看
离别不是别离的站点
心与心相交,情与情相连
天涯海角,我真诚替你祈愿
未来的路不可明显
我愿把思念化成风帆
借你一双搏击的翅膀
沧海桑田,依然风光无限
道一声再见
记得把微笑留在记忆里思念
笑对人生,开心每一天
海阔天高,牵挂不变
小小与弋一的过往我一无所知,但我相信她们会有美好的记忆,没有感情可以脱离一段真诚的过往而单独存在。
世界上最让人无法忍受的事就是,当你睡得正香,有只苍蝇却围着你跳肚皮舞。我在它第二百四十九次停在我脑袋上时终于屈服了。
哥们,你停着吧,反正我又不会少块肉。
“南一,起来!”
“等会,周公他老婆还没答应和我私奔呢!”
“清宿啦!”
“恩恩,你把门锁上就行了。”
我在睡梦中蓦地反应过来,刚才那是老班的声音!
“南——一——!”
当老班那杀人不见血的千魔音穿透校园,直上云霄时,我被很光荣的赶出了校园。她下的最后通牒不是一路平安,而是,你的宿舍像猪窝一样,开学来了,给我从里到外扫一遍!
我在车站附近找了个旅馆,很便宜只要五十,但你要相信,便宜没好货。这里的被单十几年没换过的,厕所是男女共用的,浴室是没有的,马路上的车声是无一不漏的穿过有俩人造通风口的,我终于忍无可忍,换了个好的。这个社会不要贪小便宜,你懒,有人会比你更懒。
我见到弋一时她正从出站口走出来,拥挤的人群中一眼就辨出了她。淡漠的表情,飞舞的头发,白衬衣,半旧的牛仔裤,拉着行李箱,走路时旁若无人,眼神坚定。这样的女子总会让人不能遗忘。
“小小又走了,不告而别。”
“她一直这样,不顾别人的感受。”
“她在我以为所有的事情都结束的时候回来,那么狼狈,那么让人心痛。她带着满身的伤痕,冒着并不大,但很急的细雨在夜半出现在我面前,我什么也没问的接纳了她。”
“她一句话也没说,安静的洗澡,我看见她凸显的蝴蝶骨上深深浅浅的淤青,她蜷在床上,如同怕冷的小动物,我从背后抱住她,可以感觉到她在轻轻的颤抖。”
“第二天清晨,她留下五千元,然后无声的走了。”
我看见弋一握紧了手中的杯子,骨节突出,手指苍白。
“也许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告诉你这段时间的经历吧。”
“我们那么要好的,我理解她的痛,她是个本该幸福的女孩。”
我和弋一就这样坐了一下午,谈小小,谈弋一,谈过往。
送走弋一已经是八点多了,我买的是明早的车票,我要去乌市,去看苏颜。空空的走廊里没有一个人影,这也是应该的,命就一条,你不珍惜我还珍惜呢。
在我开门的一瞬间,我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么熟悉,熟悉的她的名字我应该呼之欲出,可在那一刻,我真想不起了,想不起她是谁,想不起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我看见她眼里的惊慌,诧异,还有逃避。
我想起了,她叫尤内。
我买了几厅啤酒,坐在窗前看天空中的银河把世界分成两部分,耳朵里充斥着《离歌》里那撕心裂肺的呐喊。我起身换了首歌,这样嘈杂的音乐让我无法思考。我换了张震岳的《再见》。
很多时候不是没有机会说再见,而是害怕说了再见变成了再也不见,所以选择了不告而别。尤内是,小小也是,或许有一天我也是,弋一也是。
在内心我是明白的,我也有这种挣扎,可我宁愿选择逃避,选择不相信,不相信世界的残酷,不相信人生当是坎坷的,我期望着真诚和理解,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渴求逐渐变成了一种奢望,而我也在这条路上迷失了好久好久。
我们越长大,越孤单。
她曾经挽着我的胳膊念:
“有一种人寻找几生几世,仍然孤身一人,我知道谁都没有错,那人只是想拥有世界上最完美的东西,比如,心灵的停泊处。
弋一,你就是我心灵的停泊处,我永远爱你。
她对我说弋一,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我相信她的话,只是她忘了告诉我这个世界太现实,现实的没有谁离不开谁,离开谁,谁都可以过得很好。
我们一起读席慕容的《青春》,她读无论我如何去追索,我读年轻的你只如云影掠过。她握住我的手说,不要,弋一,你不是浮云,是我灵魂的另一半,有你的陪伴,这辈子我不孤单。朋友是一辈子的事,一辈子最重要的事。
我记得弋一讲这些的时候表情那么平静,目光暗淡,毫无焦距。有时候越是情真意切,表达时越显得云淡风轻,就像一杯香茗,质地越好,越显清香淡雅。
可是这一切犹如镜中看花,那么不现实,那个本该一直幸福下去的女孩,却要经历家庭离异的痛,那段痛扼杀了她所有的快乐,她一直逃避着,用大声的笑,华美的衣服,精致的妆。她以为选择逃避就可以不去面对,可是等到烟花落尽,留下的只是她一个人面对那段布满疮痍的过往。
我一直记得她对我说过的话,可她却忘了。有些记忆,以为可以和一起经历的人拥有同样的记忆,可是,经过了不长不短的昨天以后,那些记忆只属于你一个人了,不会有人记得,即使你认为它有多么重要。”
弋一,一直长不大的是你,不是小小离不开你,而是你离不开小小。
我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梦里看见了两个女孩,她们是小时候的弋一和小小。
她们手牵手去上课,她们在课堂上偷吃一两毛钱一袋的垃圾食品,一边害怕老师,一边为这刺激的举动而兴奋不已,她们趴在床上共同读一本小说,听同一首好听的歌曲,她们背靠背的坐在树下,将那些不愿和家人说起的小秘密,笑容那么美,那么单纯,可是,那么让人心痛。
突然,小小变成了一只飞鸟,毫不犹豫的飞走了,树下只有弋一了,她站在阳光里面容淡漠的看着明丽的天空,寻不到小小离开时的踪迹,亦看不到回来的道路。
弋一也走了,她的身影越来越淡,渐渐消失,我伸出手想抓住她,却抓不到,我大声呐喊,她听不见,我那么绝望,好像心中的血肉被人生生撕下了一般,然而,她还是消失了,就这样的消失了。
我被自己的梦吓醒,发现脸湿了一片。
天已接近破晓,窗外可以看到天边淡淡的青灰色云朵,下一秒被染成艳丽的红。
门外响起了轻轻地敲门声。我用手摸了把脸,擦了泪水,看见一封信从门底下塞了进来,起身捡起,信封上写着:南一。
女孩子娟秀的字迹。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你,你也是一样的吃惊吧。
一直放不下的是骗了你,因为你像极了年少时的我,那么乐天,什么事都看得开,即使是在大学,我依然那么快乐,可是现在,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因为我要活着,好好活着。
你知道吗,我同学有一个比喻,他说: 大学就像火葬场,高中就像冰窟窿,高中的人想进来,大学的人想出去。社会就像奈何桥,让人想转世却丢不开前世的眷恋。中国新一代的悲哀!
我也以为世界可以很公平,可是,当所有的付出的不到回报,我死心了。当我逛到高级的商城,酒店,看到那些人用我一年的生活费买一条并不怎么漂亮的裙子时,才发现原来人真的有三六九等,那些售货员用不屑的眼光看你,甚至连你去试一下他都懒得搭理时,我恨自己的出身为什么这么低下,我不敢抬头看那里来来往往的人,我觉得我是那么卑贱,我发誓,我一定要和他们一样!不管用什么方法。
这是一个残酷的社会,你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对等,或者更高的代价,没有人会真正的帮你,利益才是成为朋友的前提,不要想一个人拥有强大的雄心壮志你就可以成功,你的全力付出抵不过一张支票来的利索,这就是生活。
对不起,我不该把这些丑陋的事实揭露给你,你还有权利继续快乐,因为你还年轻。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真诚地面对一个人了,生活逼我不择手段,它不允许我清高。想说的只有谢谢了,谢谢你那些并不多的钱,它救了两个人的命,或许它也将改写一个人命运,一切不得而知。
我的故事,或许你会感兴趣,如果还有第三次的不期而遇,我会告诉你我的过往,还有未来。”
我知道,尤内就在外面,可我不知道应当怎么面对她,是像朋友一样说一句:好久不见。还是挥手给她一巴掌?我不知道,所以我选择了沉默。
尤内,祝你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