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了,为什么不穿白色棉布裙。”
“为什么要。”
“第一次看到你的名字我就这么认为的。弋一,应该是一个有着单纯笑容,穿着白色棉布裙,有点淘气,却很可爱的女孩。”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不用客气,我会用我伟大的胸怀包容你的小小过失,作为补偿,我们今晚吃辣子鸡。”
“你做吧,别再把小苏打当盐巴使了。”
我一直以为见到弋一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的给她一个拥抱,想许久不见的朋友那样,赴一场风雨无阻的约定,然后涕泗横流。
这样的开始或许是最好的,仿佛一切没有变,我们从未分离,昨天,我们还曾在一起喝酒,聊不堪成熟的价值观。
和弋一认识的日子不算长,从未听她聊起过她的家人,但我能从她独立的近乎孤僻的性格中窥得她并不幸福的家庭环境。
和她一起生活的只有她的奶奶,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
当弋一告诉她奶奶我是她的同学,过了玩一段时间的时候,我在后面捂着嘴笑的肚子疼,你真当中国的四年教育是打秋风的,我最多像个小痞子,怎么看也对不起中国当代大学生这个伟大的称号。
弋一的家房子不大院子大,一栋坐北朝南的老房子,墙面斑驳,挨着地面的位置糊了五十公分的水泥,为了防碱的,新疆碱大,这是家家户户都会有的现象。出了门口就是一个小菜园子,院子里中了好多奇形怪状的菜,阳光一照,油光发亮的,甚是好看。抬头是个木头搭的架子,架子上爬满了葡萄藤,我伸着脑袋仔细找找,竟然真找到了好几串葡萄。翠绿的葡萄藏在藤里叶里,看得人直流口水。
“弋一,你家葡萄肯定是酸的。”
“怎么可能。”
“不信你摘下来一串尝尝。”
“想吃就直说,别旁敲侧击的,好像我怕你吃。”
“我不是想吃,看我给你分析一下啊,第一,甜葡萄一看就透亮透亮的,你家葡萄上面还蒙了一层灰灰的东西,肯定不甜,第二,甜的个头大,你看,这小的就指甲盖那么大,怎么可能甜••••••哎,你别摘,我不吃。”
“上面蒙的是层薄灰,这个是喀什白,本来就长不大。”
“我知道是喀什白,只是想给你留面子,不好意思告诉你常识性的东西。”
“感谢你的无私奉献,以您的白痴状态来衬托我的博学多才,在此想你深深的鞠躬。”
“不客气,很高兴为美女服务。”
于是我吃到了刚刚成熟,酸甜可口的喀什白葡萄。
巴楚的白天热的像个炉子,我和弋一出门买西瓜,看到马路上远远的一片碧水荡漾,在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明显是刚下过雨。我心里很是郁闷。
“这鬼天气,这边晒得要死,那边却下着雨,你看那么明显的一条线,一步之隔,两个世界。”
“那不是下的雨,那是海市蜃楼。”
“不是吧,海市蜃楼不是把楼印到天上的吗。”
“不信你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
我真不信,那水面看着离我们也不过五百多米,怎么可能是天上下来的。我沿着马路狂奔,我就不信追不上。
当我汗流浃背的跑了半公里之后,抬头看看,那片看着让人无比欢喜的碧水清潭还在五百米外。
我一屁股坐在马路中间,放弃了寻找。
这条路虽然修的宽阔,但行走的车辆确实寥寥无几,尤其是在这样炎热的夏天正午,能喘气的基本上都在家里呆着了,像我这样非要吃西瓜的肯定没有。
我躺在晒得烫人的马路上,等待弋一一步一步走来。睁开眼仰望苍穹,突然发现这里的天空竟然美的宛若梦幻。
碧蓝的天空不然丝毫瑕疵,连一丝白云都没有,就好像一块完美的琥珀,虽然有太阳,但天空的颜色却不刺眼,柔柔的,看着很舒服,就像一缕春天里的清风。
我不禁哑然失笑,这样的天空怎么可能下雨呢,用脑子想想也知道那肯定是海市蜃楼啊。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在飞机上的梦,小小的哭泣,令我心疼,我曾经说过要保护她,我是多么的天真,一个心中空旷的人怎么可能成为依靠。所以小小必然会走,她比我看的清楚,明白什么才是她停留的理由。有爱的地方是她不舍的追求。她也错了,以为一个陌生人的承诺就是一切,于是她走了,抛掉了她最后的依靠,弋一。
苏颜的淡漠。这或许是她的本质,亦或许是长久以来习惯了的表情。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它会在潜移默化中剥夺你的一切,包括表情。
当她见到南泽,见到我的时候,应该是高兴的吧,可她的笑容竟是如此的浅显,仿佛平静的湖面上落下了一粒微尘,经不起几圈涟漪,清浅的让人心疼。长久独处,出入于人迹罕至的茫茫林野,高山深水,连话语都是用眼神代替的人,我不能祈求什么。但我终究不能原谅你,正因为我们血肉相连。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看到游郁那样决绝的行为。这个总是离经叛道的女孩,有和谐的家庭,有一群还算友好的同学,有一个向狗皮膏药一样的朋友,还有一个真心去爱的人。这样的人生,堪称完美。也许是一切都顺利的近乎不合理,所以她的性子里只剩下了任意妄为。我知道,此刻的游郁正在面临她人生中的艰难抉择,可是,我无能为力。每个人都要做出选择,并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无论我们是否心甘情愿。
尤内,不过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过客罢了,我们在同一个地点上车,一同走过一段路程,这段旅程中有欢笑,有苦难,我们披荆斩棘,我们共享喜悦,但终将分离。也许有一天她会回忆我,那个有点傻傻的,却带着一颗真心的男孩,我们曾一起在火车上停留了十多个小时,也仅此而已,无他。
原来,连梦里,我都是这么的依赖弋一。她是我面对生死,面对生活困苦的避风港。我现在开始怀疑,我和弋一之间是不是有爱情存在。爱情需要经历千山万水,有一眼万年的笃定,有至死不渝的坚持,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恋,又或是经历了风雨同舟,终于归于平淡如水,冷暖相伴,不离不弃的执着。然而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这不是爱情。
“知道烤鸭掌么。”
“吃过,没见过。”
“就是把炉子上的铁丝网烧热了,把鸭子放上去,网烫了它就必须不停地走,可是即使不停地走,也会慢慢烤熟的。”
“放心,我在躺一会儿也不会变成烤鸭掌。”
“我知道,哪有这么大个的鸭掌,怎么说也是烤肥猪。”
“烤什么都行,反正我要吃西瓜。
“弋一,你说我们是恋人吗。”
“你就像一个在水中浸没良久的人,挣扎着抓住了一根浮木,以为有了生命的依托,却忘了思考这个浮木是不是已经腐朽,变成了一根腐木,它的寿命还有多久,又能载着你去哪里。而我就是那根腐木。本已千疮百孔。怎么会有能力承担这样的生命之重。”
“你不言爱情,不过是你不相信而已。”
“你相信吗。”
“不知道,我觉得我一定会遇到一个人,让我从什么都不在乎,学会在乎,学会珍惜。这个人,就是我的爱人。”
“爱情不再单纯,要有所依附才能长存。它不过是浮华尘世的奢侈品。”
“没有经历的,我便怀着一颗质疑的心,我相信我所看到的。”
人的眼睛是由黑、白两部分所组成的,可是神为什么要让人只能通过黑的部分去看东西?
因为人生必须透过黑暗,才能看到光明。
——《塔木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