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得放手时须放手,眼前无路早回头。我们要向钱看,向厚赚。”
我喝了最后一口酒,却听见旁边的几个人在瞎扯,一群低俗的家伙,都没一点追求!
“水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不是社会人,竟唠社会嗑。”
“说谁呢你?”
“还能有谁,别拿你平民百姓的身份,给我讲黑色会的故事,早戒了!”
“奶奶的,不打得你满地找牙,你不知道什么叫孙子!”
“爷爷的,我怕你呀!”
呵,看我多英勇,一个打四个。说话时我是英雄,说完话我是烈士。这就是我倒下去的想法。我觉得我全身都在疼,火热火热的痛,我后悔自己不是八爪鱼,那样我就可以把痛的地方捂起来,其实是乌龟也行,让我装孙子都行。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在沉默中灭亡,就要学会发狂”,此时不狂,更待何时!我打死你们这群孬种,死一个值,死俩赚一个。
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听见酒吧里混乱的叫喊声,看到地上躺着个人,脑袋在流血,我手里还拎了半个酒瓶子。
我杀人了。
我终于明白了,可我不想坐牢,不想!我还年轻,我才十八岁!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的前程,我的父母,我的朋友,弋一,弋一怎么办!
逃。
我抓起自己的东西飞奔出酒吧,看着不断流动的人群,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路可逃,世界这么大,竟然没有一个我的容身之所。
抬头看着天空,天宇被即将落下的太阳染成艳丽的红,大堆大堆的云霞,如一树繁花,开的热烈,死的寂寥。迷茫得风不定向的吹着,连树叶都懒得不想动,只是随风乱扭一下腰肢,没有生气。这是个容易受伤的季节。
终于在夕阳散尽最后一点余温时,我走进了这座城的尽头。茫茫戈壁衔着远山与空旷的天空相连,看不见表情的孤独一点一点的靠近我,紧抓我的内心,我绝望的跪倒在这旷野里。想哭,却没有泪水。没路了,我该往哪走?
我哭了,我以为我哭了,哭声里透出无助与彷徨,可没有人会懂,我像被困在另一个空间,看到的是笑脸,背负的是伤痛,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生活。终于,我哭了,我冲破了隔墙,打破了宁静,尽情的发泄,把不属于我的统统抛弃。可我不能,我只能在悲伤中悲伤,在悲伤中沉默••••••
我就这样在外面晃了很久,手机在我出来第二天就很给力的没电了。我不敢回家,不敢回学校,只是偶尔溜到城里看看,看看最近几天的报纸,是不是有关于我的,很可惜,没有。
我真的是觉得可惜,我这么一个大活人,杀了个人,连报纸都上不了,是我的问题还是警察的问题啊。也许我杀的是个坏透的人,警察一直没找到证据抓他,刚好我替天行道,帮他们干掉那家伙了,他们正在找我,想谢谢我呢!呵呵,那我不成英雄啦!
我决定回去了,无论等待我的是什么,我已经无法忍受现在的自己,比流浪狗都不如,我找到弋一的时候,她正在门口喂点点,点点看见我就冲过来了,我很高兴的伸出手抱它,总算还有在乎我的。
“汪汪汪!”
“我晕!你竟然敢咬我!”
“我伤心啊,连点点都不认识我了。”
“好久不见。”
弋一很诧异的看看我,接着喂狗。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关于我的事情被报道啊?”
“有啊,外星飞来个超大的陨石,不知道是不是你亲戚。”
“一定不是,我亲戚没长那样的。”
“你不就一个多星期没过来吗,去精神病院了?”
“一个多星期?这么短!”
“你过几年了。”
“我还以为过个把月啦!”
“那点点咬我干嘛?”
“它咬刚才你后面的过路人。”
我就这样傻子一样逃了一个多星期。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可有件事,始终过不去。那就是学校。我这辈子最恨的地方,就是学校,若给我一包炸药,我一定把它埋在教学大楼地下,那首歌怎么唱来着:
太阳当空照,我去炸学校,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我去炸学校,老师不知道,一拉线,我就跑,轰的一声学校没有了!
哈哈,太爽了!
学校让我作检讨,我在办公室坐了一上午,也没想好怎么写,写我杀人了,然后逃了,不行,那我要去坐牢!写我去帮警察抓小偷去了,可人家警察没给我们学校写感谢信呢,不行不行!我虽有荣誉在身,却不能那么明说,突然发现,我竟和江湖中人拥有同样的悲哀!想来想去,我决定这么写:
“我,伟大的南一同学,在酒吧看见了无恶不作,人人痛恨,天地不容的几个坏蛋,决定为民除害,于是和他们做了生死的搏斗,终于将其中一个击倒,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遂决定隐居山林,今日重出江湖实为无奈,望各位多多包涵。”
“我说做人要低调,可你们非给俺掌声和尖叫。”
当我站在主席台上时,觉得自己就像英雄那么自豪,听着台下如暴风骤雨般的掌声,好不光荣!
“南一,你给我滚下去!不把你爸找来,这辈子都别想进这门!”
“我靠,老子就不叫了,去你妈的狗屁检讨,爱咋咋地!”
我把麦砸给了教导主任,头也不回地走了。此处不留爷,也还不想留此处呢!
雨似思念绵绵绕绕
我站在记忆里微笑
看时光红了樱桃
绿了芭蕉
你说天涯海角都不重要
我会在心中为你留下一角
不管千山万里遥
你一回头
便看见我微笑
承诺是经不起追问的谎言
我却捧着它走了好远好远
以为幸福就在眼前
回望来时的风风雨雨
发现你并不在身边
白雪把来时的脚印都泯灭
我看着弋一的空间,看她记录的点点滴滴,我知道,那些都是写给小小的,我明白现在的弋一是怎样的心态,那种一直以来的相信,被突然的抽空,就像一个人被孤单的丢弃在荒野里,那么无助,那么迷茫。我知道,小小不会再回来了,不管未来她有怎样的际遇,她都不会再回来。我们的缘分如此浅薄,到此,就已经终结了。
小小的梦想是去看看海子走向毁灭的双轨,她想知道那里是不是真的到达了绝望,双轨延伸的远方会有不一样的天空吗。骨子里不安的血液,注定了她漂泊的一生,这是她的宿命。
弋一的梦想是有一个温暖的男人,他们彼此爱慕,却又相互独立,互不干涉,只是安静的陪着她。然后于午后的暖阳里捧一杯清茶,阅一卷美文,脚下是抢食的猫咪,偶尔有淘气的窜上她的膝头,找个舒服的姿势,安静的睡一觉。
我曾以为,我找到了我要的幸福,就这样和她们平静而美好的生活在一起,我们彼此没有承诺,只是安静的享受这份超越友情的相知。而今,这个梦只是一个梦了。
“小小曾来过电话,在你不在的时候。”
“她那么快就想我了?”
“她过得并不好。”
“我过得挺好,看看我就知道我现在比猪都幸福。”
“你会恨她么?”
“令狐冲说: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所以要常想一二。”
“那是他说的吗?”
“是吧,又没人和他争。”
“我给她寄了一千块。”
“那么快就流落街头了。”
“她总是那么要强,死鸭子嘴硬。”
“我还以为她飞黄腾达了,早忘了我们。”
“你就不能对她宽容点。”
“宽容?要我把她当爹养么?”
“我郁闷啊,我那么相信的人,突然有一天偷了我的五千块,我朋友的一千块,连屁也没一个就跑了,我还能怎么宽容!我现在不是南一,我就是一市痞流氓,我无业游民我,就是心里不爽,就是想骂人,爱咋咋地!”
小小没说话,低头看看表,开始收拾东西。
“我和你一起去吧,反正我现在比猪都清闲。”
“我去发传单。”
“我知道,我以前干过的,有经验,叫老大,我传给你。”
“不会传男不传女么?”
“是传女不传男。”
我拿着宣传单看了半天,决定不能像弋一那样发,太没创意了!经过一番周全的思考后,我终于找到了普天之下最好的发传单方法!
“走。”
“去哪?
发传单。
“这些传单是发给学生的,要等他们放学。”
“嗯嗯,我知道,咱就去我那个学校。”
我蹲在校门口狠狠的郁闷了一下,平时看着学校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今个不上学了,突然觉得它咋这么亲切呢。
“看一看咯,免费的一式两用稿纸,走过路过不可错过咯!”
那群刚放学的娃娃一听免费,两眼放光,抢着拿走了。我嘴上笑的跟花似的,心里却狠狠的鄙视了一下,一群贪小便宜的家伙。
“喂!你怎么骗人呢,不就一张破宣传单么?”
“你没看见背面是白的吗?”
“白的咋了。”
“可以用来打草稿啊,正面看广告,多好,还替你妈省俩钱,回家告诉你妈,她一定夸你又聪明了!”
看着那个小子拿着单子走了,弋一快笑翻了。
“南一,你太有才了!”
“那是,以后的宣传单就找我帮你搞定。”
我心里高兴坏了,原来我南一这么聪明,我上学那会儿怎么就没发现呢?
“我在南疆给你重新安排了学校,你收拾一下,这两天就过去吧。”
“我不想去。”
“那你想做什么?”
“我沉默了,我真的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你先想想吧,想好了告诉我。”
南泽很果断的挂断了。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他。
我躺在床上,思考着我不上学能干什么。现在我十八岁,我什么都没有,没有实力,没有目标,没有希望。我突然发现自己就像一个吸血鬼,毫不吝啬的吸食了南一这么多年。我想逃离,逃离他的庇护,逃离他的目光,逃离有他存在的地方。
我已经下好了决心,但逃之前我还要做一件最最重要的事,睡一觉。
不知睡了多久,我觉得有半个世纪那么长,终于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活着的了。可我也想明白了,我不能逃,我也不想逃了,睡前那些想法只是吃饱了撑的,想发泄一下罢了。
“南泽,我去。”
“嗯,我给你订票,明天的。”
我觉得应该给弋一告别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