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中人猝然听到一记响亮的耳光声，皆是心中一惊，转身看去，只见南孙猛地推开傅妍，神情惊惶，尖叫道，“你干什么？”
“锁锁，你没事吧。”南孙此时脑中一片空白，全然不清楚刚才还和颜悦色的师母猝然间下此狠手，慌忙回护锁锁，挪开她紧捂住脸颊的手，白皙的皮肤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隐隐可见红紫交错的血管。
锁锁猛然挨了一巴掌，也辨不清缘由，耳中嗡嗡作响，好似千万只小虫叮鸣，头晕目眩，险些瘫倒在地。模糊中见傅妍又要下手，南孙奋不顾身挡在自己身前，声音微微发颤，但还是毫不退缩，“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当然是打死她。”傅妍神色狰狞，再次抡起胳膊扇下来，一群人起先还愣怔，见傅妍仍不肯罢手，这才大着胆子上前劝阻。
“师母，您冷静一下。”
“有什么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
众人七手八脚地去拦，然而傅妍人生得肥胖，力气也出奇地大，三五个男生一齐扑上去才把人架住。她两条短蹄似的腿依旧不依不挠地在半空中扑闪着，腿上肥肉跟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看几个女生心惊胆战。纵然不能靠近锁锁，傅妍还是在空中乱抓，不停地唾骂，架住她的几个男生不能松手，也躲闪不开，只能任由她喷了满脸口水。
她垂垂老矣的眼睛里闪着憎恶与怨恨的光芒，目光好似淬毒的弯刀，要把锁锁千刀万剐，“你仗着年轻，仗着自己长得还有几分模样，就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没有天理的事情，勾引自己的老师，破坏别人的家庭，简直给你父母丢人现眼。”
锁锁在南孙的搀扶下逐渐回过神，捶了捶额角，忍不住道，“你在胡说什么？”
旁边人也听得目瞪口呆，目光在傅妍和锁锁之间游来不定，看其中几个人打量的神色，竟然是已经相信确有其事。
锁锁简直气到头脑发昏，声嘶力竭道，“我和林柏森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胡说。”
秦漱柳除了学习从来如朽木的脑子难得灵光一回，赶忙悄声对苏白道，“快去叫林老师过来。”
苏白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溜烟跑出去了，两条腿一刻不停，脑子也不敢放松，一路想着怎么和林柏森说明阶梯教室里的乱局。
南孙看着锁锁红肿的脸一阵心疼，伸手把锁锁拦在身后，和傅妍理论道，“我不管你听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我，包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作证，锁锁，和林柏森除了师生之外，没有任何关系。”
“我还用听这些风言风语？我自己早已经看到了，短信，剪报，还有林柏森。”傅妍想起林柏森每次晚归之后对自己敷衍的态度，心中怒火更上一层，恨不得把面前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生吞活剥掉，她咬牙说道，“还有这个话剧，是林柏森给你们争取的吧，还有剧本，他平时可不是会上心这些事的人，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这个朱锁锁！”
南孙听她历数，下意识想要反驳，忽然眼光一扫，方才场面混乱，谁都没有细察，顾子伊向来骄傲自持的脸，现在已经变得惨白无比。她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中，双拳紧紧攥住，牙关紧咬，目中浮上一层哀求之色。
她在希望自己不要把她说出去，南孙心想。
锁锁听了傅妍一番理论，目光也看向顾子伊。脑海中嘲讽傅妍找错人的念头一转，下一刻，她已经紧握住南孙的手臂，“林柏森是我们的老师，为这个班级尽心尽力是他的职责。至于你所说的剪报和短信，我从来没有发过。”
她说着掏出手机，走向傅妍。
“锁锁。”南孙不放心地拦住她。
“没事。”锁锁一笑，示意她放心。
“你看，通讯录，信箱……”锁锁一列列把自己的记录展现给傅妍，“我根本没有林老师的手机号码，更没有给他发过什么短信。”
傅妍瞪大眼睛，犹自不肯承认，“不可能，一定是你提前删除了。”
锁锁嗤笑一声，“你今天突击检查，不就是想人赃并获。可惜，我一身清白，没有任何把柄。”
傅妍呸一声，恶狠狠道，“那你刚才笑成那个浪/荡样子去开门，难道不是见林柏森？”
南孙见她说话毫不知收敛，气不打一处来，“锁锁今天约朋友来看排演，根本和林老师没有一点关系，你心底想得龌龊，看人也龌龊。”
教导主任听说有学生借阶梯教室排演，生怕一群学生无法无天出差错，特意来看，没想到果然听见里面有争执声，一进门见几个男生制住一个中年女人，急吼吼道，“干什么呢？快把人放开。”
“干什么呢，这是干什么？”主任瞪着那几个男生，“还不把人放开。”
他们胆怯于主任的威严，又怕傅妍再次暴起伤人，这才慢慢松开手，依旧警惕地站在她身边。
傅妍好容易得了自由，恨恨瞪几个学生一眼，揉了揉手腕，理所当然道，“我要告你们学校的学生不务正业，勾/引老师。”
主任是脸色顿时十分难堪，他平日虽然对学生们十分严苛，但也不能平白让自己的学生蒙受冤屈，扶了扶眼镜，十分严肃道，“你是哪位老师的家属，这种话是不能乱说的。”
“我没有乱说，我有证据。”傅妍大叫道，“你是主任，更应该对这种事严肃处理，免得玷污学校声誉。”
“傅妍。”林柏森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他刚才正在办公室批改作业，听苏白断断续续地讲了事情经过，心里已经知道今天必定有一场闹剧，一路跑到阶梯教室，正遇上主任和傅妍对峙。
“主任。”林柏森一点头，伸手就要去扯傅妍，颇不耐烦道，“别闹了，赶紧回家，让学生看笑话。”
“看笑话，你还怕笑话？”她撇开林柏森的手，仿佛被他碰一下也嫌脏，“就是他，和那个朱锁锁。”
“傅妍，你不要无理取闹。”林柏森彻底恼火，不顾众人看戏似的目光扯住傅妍，低声怒道，“赶快跟我回去。”
傅妍却眼疾手快地一把夺过他的手机，“不承认是吧，不承认就让主任，让你的学生们看看，看清你的真面目。”
“你拿过来。”林柏森立刻要去夺，却被主任拦住，“林老师，别这么激动，若真的没有什么，也好让你太太放心。”
主任也是有疑心的。
林柏森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傅妍已经拨通了那个电话。
她像一个胜利者般高高举着手机，四处寻找着铃声来源，“看，我就知道一定在这些人里。”
所有人循着铃声来源看去，目光全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顾子伊。
顾子伊面色苍白，不停舔/着已经干裂的嘴唇，右手紧紧捂住口袋里嗡嗡作响的手机，无助地看向了林柏森。而林柏森的嘴唇微张，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那张她曾经梦寐以求的脸上，满是怨恨、不甘，还有一丝无奈和凄凉。
“原来是你。”傅妍粗粗打量面前其貌不扬的女孩子，恼怒地把手机丢到一旁，眼看就要扑上去挠破她的脸，被一直旁观事情发展的锁锁和南孙冲上前拉住。主任也赶忙出来打圆场，“咳，您冷静一下，先弄清事情经过。”
“现在还不清楚吗？”傅妍怒气冲冲甩开牵制，向主任吼道。
主任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心里犯难，想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不便插手，但不好放任面前这个疯女人胡来，打伤学生惹得家长上门更不合适，便出来做主，“林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解释一下吧。”
“她……”林柏森看了一眼茫然无措的顾子伊，低下头捡起手机，“是我班上一个成绩很好的学生，对文学比较感兴趣，请我帮忙改剧本，有时候问几个题目而已。”
他说着递上手机，目光直视主任，身板也随之挺正，似乎并不畏惧别人的检查，“你可以看我们的短信记录，而且我相信班上也不止有一个学生会有我的手机号码。”
主任半信半疑地接过手机，一条条看下去，顾子伊无外乎是请他修改剧本，言语间满是学生对老师的恭敬，林柏森的回应和客气稳妥，并没有不当之处。
“林太太，的确是挺正常的，您大概是多想了。”主任把手机还回去。
傅妍冷哼一声，不屑道，“他早就把不合适的都删掉了吧。”
“我没有。”林柏森麻木地说出这句他已经在过去十几年中说过无数次的话。
“既然这样，你把你的手机拿过来吧。”主任伸手向顾子伊。
顾子伊立刻攥紧手机，求助般看向林柏森，几乎要哭出来。
主任心里一慌，怕确有其事，连忙呵斥道，“磨蹭什么，快点。”
林柏森不动声色地看向她，“主任等着呢，快点拿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