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顾子伊摘下口罩，盯住锁锁。
“子伊。”老板娘快步走回收银台，见两人之间气氛古怪，仔细打量锁锁，“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顾子伊抢在锁锁开口前冷冷道。
“怎么对客人发脾气。”老板娘责怪似的看了她一眼，转头对锁锁道歉，“不好意思呦，她白天学习有点累。”
锁锁微微笑着，表示自己并不计较，“没关系，南孙，我们走吧。”
“还有什么好吃的？”南孙左顾右盼，对自己无意闯入的新世界充满兴趣。
一股熏肉的味道由远及近。
“朱锁锁，蒋南孙。”顾子伊从店中跑出来把两人叫住。
锁锁皱眉，“你还有什么事？”
少了疑问字，语气听起来格外不善。
“今天晚上的事，你们不许说出去。”她像是终于下定决心，破釜沉舟说出这句话。
“什么事？”锁锁明知故问，“是我和南孙吃路边摊，还是遇见你在这里打工？”
“你……”顾子伊眼眶泛红，鼻翼扇动，眸中立刻就要有泪水涌出。
锁锁打掉她颤巍巍的手指，心中对她的把戏早已厌烦，“你每次都只会用哭来博取同情吗？”
周遭人来人往，目光渐渐集中。
南孙眼见又要生事端，连忙将两人隔开，正色道，“我们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在这里打工，但我也请你明白，没有人时时刻刻都在想如何与你作对，如果你有被迫害妄想症，就请早日治疗。锁锁，走吧，我们还要去吃下一家。”
昏黄夜灯映在顾子伊脸上，如同照进幽暗无底的深渊，那双失神的眼睛吞噬一切光芒，只余一片虚无惨淡。
她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锁锁和南孙牵手步入人流，最终抬起手将吊绳挂上耳侧，麻木地回到原处去。
“我和她或许命数相冲。”锁锁同南孙等小龙虾的时候感叹。
“那就做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南孙打趣。
“小龙虾来啦。”阿叔端一盆红色，看得南孙胃里仿佛升起一团火，还没入口就已经灼灼烧着。
锁锁戴好手套，给南孙示范把小龙虾开膛破肚，剥出一块完好的虾肉喂进南孙口中，笑得眉眼弯弯，“好不好吃？”
“嗯。”南孙不住点头，“锁锁，认识你之后我才发现从前的生活实在索然无味。”
锁锁舔着手套上的汁水，“这只是我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恰好带你领略而已。”
她说话间手上打滑，刚剥好的虾肉落进红汤，南孙忍不住笑，锁锁大呼可惜，用筷子搅来搅去，终于把滴着红油的虾肉捞出来。
“张嘴。”锁锁不容置喙地举着筷子。
南孙张开大口，一口包住裹满佐料的虾肉，鲜辣咸香各种感觉似原上草，被一把离火尽数烧过，只余刺痛。
“朱锁锁。”南孙猛灌一大杯白水，“你简直是心狠手辣。”
锁锁笑得前仰后合，“等你吃习惯会好。”
阿叔见南孙一时狼狈，也笑，“小姑娘莫不是第一次来，以后和锁锁常来吃，我给你们留最好的。”
“谢谢阿叔。”锁锁应的脆生生。
锁锁问，“阿叔，街头朝南的烧烤铺老板你认识么？”
阿叔在一众小桌子间穿行，“哦，你说老顾。他的房东涨租金，烧烤店开不下去，所以才开到咱们这里来。听说他家有个女儿，成绩好又孝顺，也在玉成中学，没准你们还认识呐。”
“你们是玉成的学生喏。”邻桌阿姨一拍坐在身旁剥毛豆的儿子，“看两个姐姐多争气，你也认真点学习好不啦。”
男孩不理会，自顾自吃得满嘴流油。
阿叔趁机打广告，“那就多来吃我们家的宵夜，锁锁考上玉成，小龙虾功不可没呦。”
锁锁面对阿姨半信半疑的目光连连点头，“是呀。”
“老板，再上五斤小龙虾。”阿姨一拍桌子，豪气冲天地喊。
“听说顾子伊的剧本已经写了大半，如果最后演不成，她会很难过吧。”南孙忽然道。
“我会尽力的。”锁锁抽纸巾擦去南孙嘴巴上的红油，“即使是为了我们。”
南孙嚼一路口香糖，下车前还往手心呵好几口气，确定没有味道才敢下车。陈师傅见惯小孩子偷吃大人不允许的街头吃食，了然地对南孙竖大拇指，“恭喜南孙敢于突破禁忌。”
南孙比一个心照不宣的手势，示意今晚上的事再无人知晓。
“南孙，这几天怎么一直这么晚回来？”蒋先生在股市赚得一大笔，最近正在看房地产，准备做投资。南孙进门时正见他看报纸。
“国庆有晚会排练，以后两个星期或许都会很晚回家。”南孙只想快点到楼上，免得被爸爸发现真相。
“哦。”蒋先生淡淡回应，继续专注报纸内容。
奶奶已经回房间休息，南孙放轻脚步上楼，正遇见妈妈，“嘴巴怎么有点肿？”
南孙下意识抿唇，“没什么，最近天气干，上火。”
她点点头，伸手替她整理好被挤到有些发皱的衣服，“下次不要吃味道太重的东西，老太太鼻子灵，会嫌弃。”
南孙悬着的一口气忽然松懈，调皮地一吐舌头，低声说，“好吧，我下次注意。”
“是那个叫锁锁的女孩子带你去的吗？”她忽然问。
南孙有些犹豫，生怕妈妈对此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似乎看穿南孙的担忧，“很漂亮的女孩子，以后多带她到家里玩吧，老太太似乎也很喜欢她。”
这便是允许。
南孙肯定道，“会的。”
佐料的味道太过强悍，以至于南孙在浴室里清理许多遍还闻得到那种热闹的气息。
夜晚，她躺在空旷的大床/上，回像锁锁嘴角沾满油渍，放声大笑的模样，将她的脸代换成自己，忍不住吃吃笑出声来。
南孙第二天到楼下拿早餐出门，见阿姨正对着自己的衣服发愁，嘴里嘟囔怎么会有这种味道。南孙在心中暗笑，见阿姨双手在围裙上一抹，要出门来问，忙不迭带好早饭出门。
踏进校园，便听到广播里传来陆源念英文的声音，南孙从前觉得这声音清亮悦耳，如今听来却如同寒鸦阵阵，十分聒噪。
不知是不是听到南孙的心声，原本流利的广播声一顿，继而匆匆响起，下一段却已经换了旁人。
“陆主席，这是我给您带的早饭。”锁锁把一众打包袋塞进陆源手中，笑得温柔和顺，“我今天来找您呢，主要是先道个歉，昨天上午的事实在是我太冲动。对于这件事呢，主任已经严厉批评我了，我呢，也写了四千字检讨书认错，您看您是不是满意。”
陆源看着手中热气腾腾的早餐，淡淡一笑，客气而疏离道，“你的道歉我会接受，但话剧的事，我爱莫能助。”
“别呀，这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儿。”锁锁连忙把早饭推回去，“我们能保证绝对不会把演出办砸，肯定不会给您的职业生涯抹黑。”
陆源依旧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把东西退给锁锁，“能不能办好，不是你能保证的，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说罢，他转身要回广播室。
“冥顽不灵。”锁锁恨恨道。
“他简直就是顽石，刀枪不入，百毒不侵。”锁锁一口咬进大半个包子，烫得说话支吾不清，
“好啦，你慢点。”南孙连忙给她倒温水，“别噎着。”
“我也不算是百毒不侵。”陆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教室门口，抱手倚在门框上，“你们的话剧演出我同意了。”
锁锁和南孙被这个猝不及防的好消息砸得一时无措，锁锁立刻冲到他面前，不确定道，“你说真的？”
“真的。”陆源仿佛早知道她不肯相信，“你们班主任来找过我，看在林老师的面子上，我同意。”
“谢谢。”锁锁眉开眼笑，“我们一定会认真对待这次演出，主席慢走，主席常来玩儿。”
“好啦，人都走没影啦。”南孙把锁锁从门框上扒下来，好笑道。
“林柏森平日看起来这么严肃，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站在我们这一边。”苏白眼看自己的项目死灰复燃，大喜过望，抱住同桌转圈圈。
“锁锁，你说林柏森到底说了什么，才让陆源同意？”
“我怎么会知道。”锁锁忽然打响指，“不过，我想有一个人会知道。”
“子伊，你的剧本写好没有？”苏白下课时佯装无事，来问剧本进度。
“还在修细节，不过情节已经基本敲定。”她停下笔，宝贝似的从书包拿出一叠稿纸，对自己的成果十分满意。
“你写的真好。”苏白翻了几页，忍不住赞叹。
她反而谦虚起来，有些羞涩“也不全都是我的功劳，也请别人帮我修了一些内容。”
“幸好这次有林老师出面帮忙，不然你可就白写啦。”苏白忽然道，“说到底是林老师有办法，陆源总归是个学生。”
顾子伊听到这句话，神色一黯，把稿纸抢回手中，冷哼一声，“天下哪里有平白无故的好事，陆源气量小，林老师为说动他，也花了很大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