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问之这趟浑水，是这里面唯一让他看不清的。
皇家医学院，君影研究所，这一系列的线索都是顺着言寒摸索出来的，而若是一开始就顺着顾问之来调查，恐怕什么都查不出。冰山一角，顾问之藏得到底有多深！
言寒起身，将手心的冷汗擦干净，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沈烈，你不用把心纠结在这上面，不要试图调查他。”
这是警告，也是劝告。
“首先，你的情报能力确实吓到我了，完全超乎我的想象。但是对顾问之开刀，凭你仍然是不可能的。其次，他不会加入我们的战局，我不会允许。”
温静夕那边本身就很麻烦，更别说言寒还不想欠顾问之的人情。如果言寒真的从顾问之手里接过言氏集团，那么她就真的一辈子只能被他赏玩于鼓掌。
赢了家产输了自由，祖宗们不会以她为傲，只会蔑视她。言家的精神，言氏集团的精神，不是靠别人。否则她干脆一开始就不会回来，待在国外也能风生水起。
“顾问之是顾问之，我是我，言家是言家。或者你理解成沈家也行。”言寒沉声道：“我诚实的说，我不想跟你对上，爷爷欣赏你，但家产落不到你手上一分一毫，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但是，你知道了这些，如果你要去告状，你执意与我宣战，我也不害怕。我仍然是从前说过的那一句，沈烈，这个家族里的龌龌龊龊，你本可以不沾惹。你有其他光明的未来。”
说完，言寒挂掉了电话，干脆利落。弱点被沈烈拿捏在手中，她有预感沈妖孽会大做文章，不愿意陷入被动，不愿意被嘲讽或者是被威胁，所以她选择切断与沈烈的对话。
她盯着手机。如果沈烈有什么诉求，会发过来。或者是羞辱，或者是谈判，总之对方肯定会说。然而消息过来，言寒愣了一下，可能唯独没想过这种状况。
沈烈说：“线人手里的资料，我全部买断了，也已经全部销毁。我只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不出于任何其他目的。既然知道的我已经知道，不知道的你又不肯说，那就算了。”
沈烈说：“我也相信，我会有更光明的未来。”
言寒有些哑然。读不懂。沈妖孽什么意思，洒了一张大网，结果临近收网，突然宣布不捕鱼了？图什么啊！言寒没有设想过，沈烈会对她产生超出安全范畴的感情。
甚至沈烈自己也没想到，言寒对他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秦城。
梅雨时节，云压得很低，整座城市都有种沉闷，压抑。间或有天空躲过阴云，这黎明破晓，人们也只能拼命捕捉到一两颗星子。
沈烈刷着手机，发现言寒把那条微博删了。所以，她还是听从了他的看法。自己的话没白说，笑了笑，似乎也因此下定决心，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封辞呈。
沈烈生长的环境一直在告诉他，他虽然优秀，可是天外有天，想要达到更高的高度，也只有去攀附某些人。沈烈的父母，总是盼望他能牢牢抱住沈镇山这棵大树。
可是言寒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非要跳出来在他耳边说，沈烈你可以，沈烈你不错，沈烈你足够配得上一切，那些美好你凭自己就可以拥有。
也不是*有人说，他是沈镇山的走狗。那些人的态度都是鄙夷，不屑，恨不得用口水唾他的面。沈烈对此只有叛逆，这些人越是骂，他越是想要帮着沈镇山，要不择手段。
当狠狠砸烂这些人的骨头，他会觉得过瘾，看吧，你们一个个的自诩干净，还不是比我更没有好下场。然而言寒说这些话，目光里，却是可惜，甚至有过心疼。
“沈烈，你是我爷爷的狗。”言寒说过。
“但你现在是这样，不代表未来也这样，你不应该被全盘否定，你有你的厉害。”言寒更是想这样说。所以，她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沈烈名为沈烈，但一生像是一块冰，雷打不动，刀砍不动，偏执而别扭。他很矛盾，就像他性格展现出的表里不一。他既强大又懦弱，既自负又自卑。
言寒却是一泓春水，从来没有想要改变他，只是经过他，说了几句心里话。而恰恰，沈烈就被这些看似不痛不痒的真心话，撼动了。
这一夜，帝都与秦城，是两种夜晚。
言寒不知道沈烈在想什么，他内心又发生了什么，只是得到了一条保证。
她左思右想，想不到他这句话是说谎的理由。一个人拿着刀，这把刀抵在你的胸口，他却突然走远了些，那这只能说明他不想杀你，而不太可能是又搞什么别的阴谋。
除非沈烈脑子有病。
“唔……”言寒裹在被子里，嘟哝了一声，睡到早晨七点，被闹钟吵起来。总共不到四小时的睡眠，但是言寒要去工厂巡视，所以必须强打起精神来。
“言总监，我给您买了早餐，牛奶和三明治，不知道您喜不喜欢。”乔乔就像言寒的保姆，她最近确实有往妈妈粉转变的趋势。
言寒全都接过来，一边感谢一边道：“其实你不用跟着我起这么早，我和左经理去，你应该再多休息一会儿。”
“老板都起来了，员工怎么能睡！”乔乔道。
言寒于是把三明治掰成两半，想着和乔乔一人一半。
“我已经吃过了。”
两个人正说着，一个黄色的椭圆形球体，突然飞了过来。
“啪——”
言寒感觉额角有些疼，然后脸上有些凉，什么东西滑了下来。
一摸，鸡蛋液。
“啪啪啪——”
接连不断的几个，其中还混杂了臭鸡蛋，味道熏得言寒想吐。
“住手！”乔乔尖叫一声，“言总监，小心！”
用臭鸡蛋分散了言寒的注意力，一个中年妇女猛地扑上来，一边骂着一边对言寒拳打脚踢。言寒动作迅速，抓住对方的手，其实她大可以制服对方。
毕竟，亚当森在她拳头下都不堪一击。
可是那触感，非常粗糙，这中年妇女看上去是常年做活儿的，应该过得很辛苦。而与此同时她流着眼泪，嘴里骂着，“无良奸商，你害苦了我们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