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堪堪亮,城门打开,百姓出城进城。守卫发现,今天进城的人似乎有点多,还都是壮汉。
都是城内权贵们买的奴才。
他们蹲在囚车里,或愤怒,或麻木。
“十车啊,谁这么大手笔?”守卫一看车夫提供的鱼符便理解了,原来是相府,“听说相府两个月内杀了三十几个下人,你们说这些能活多久?”
高官作乐,最喜欢的便是将各地曾经的富贵人家买来为奴为婢,满足他们的肆虐心理。
他们追求的是独一无二。
这已经在几年内,隐隐形成攀比之势。
好比独孤舒,见澹台冥和苍月岚不凡,开口就要买下。
“谁知道,看他们听不听话。”守卫早已习惯,继续检查着进城百姓的户籍,“反正不波及到我们就行。”
“也是。”
进城的百姓,不乏有想来王都谋生路的流民,守卫们熟视无睹。
王都可比这些人想象得要残酷许多。
守卫:“户籍。”
唐娘把假户籍递上去,守卫检查无误后,她驾着马车朝城内走。
驶到澹台冥所说的客栈。
戴着面具的玄奇从暗处走出,挥手示意两个暗卫把她包围,用黑布袋蒙住脑袋,再将她直接劈晕。
“绑起来。”
国师的师妹,或许用得上。
和往日一样平静的王都,部分摊贩和混混,聚集到各个院落,他们都是各个门派的人。
丐帮帮主拿着根破竹竿,灰扑扑的脸上褶皱明显:“兄弟们,干完这件事,咱不仅能吃喝不愁,还会被载入史册!”
一筐又一筐重物被扛出,掀开遮挡布,露出一筐武器。
“都来领。”
霸刀帮的帮主扛着杀猪刀,他是以杀猪起家,帮派里也大多是屠夫,豪迈道:“让那些纸醉金迷的畜牲看看,我们杀猪匠也是有血性的!”
……
都是不忍看生灵涂炭,被逼到极致。
成败在此一举!
……
独孤无忧取出那身出嫁时的华丽长公主服饰,张开双臂,在婢女的服侍下重新穿上这沉重的衣裳。
锦衣华服,金簪玉络。
挽起端庄发髻,处处优雅无瑕,如同遗世独立的精致神女。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温和的声音强忍不安:“公主,我们按计划来不好吗?”
李子卿才得知,独孤无忧打算以身作饵,诱惑独孤策。
这太危险!
独孤无忧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美貌、冷清,一如和亲时的模样:“国师已经知道澹台冥在王都,怕是早已把围成铁甲,若我不现身,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她要的是一击必胜。
为了达到目的,以身涉险是该付出的代价。
李子卿焦躁,还欲说什么。
独孤无忧已经转身看向他:“你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李子卿无法否认,把痴迷藏得很好,嘴角扬起一抹温雅虔诚的笑:“对,臣会保护公主。”
献上一切,保护我的公主。
您只需要完成想做的时,后顾之忧,我来帮你扛。
独孤无忧浅浅一笑,迈着如同踩在李子卿心尖的步子朝他走来,清冷的声音里,并不是请求,而是命令:“我的步摇歪了,帮我扶一扶。”
李子卿心头一颤,强忍住激动抬手,慢慢抚上那支鸾凤步摇。
……
“娘亲,你去哪里了呀。”宸宸委屈巴巴,委屈过后又扬起能驱散一切阴霾的灿烂笑容,乌黑的眼睛盛满单纯和关切,“娘亲,我和安安给你们留了早餐哦!”
优雅用早膳的安安抬头,对三人点点头,以示礼貌。
食不言寝不语。
两天没见到儿子,陆筝当然是想念的。
看到儿子的笑,她觉得一切冒险都值得了,在儿子嫩的能掐出水的脸上啄了一口:“谢谢我的宝贝。”
宸宸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娘亲你讨厌。”
还未来得及拆下伪装的澹台冥脸色骤黑,周身散发出酸涩的寒冽之气,冷飕飕的睨了眼宸宸。
暗自冷笑。
回王府,必须要让这崽子把男女授受不亲几个字抄上千遍。
莫名就被亲爹记恨上的宸宸浑然不知。
倒是安安,瞄了眼澹台冥,同情的给了亲兄弟一个眼神。
陆景宸,你自求多福吧。
用完早膳又简单洗漱了下,陆筝看了眼外面逐渐人声鼎沸的街道,里面有近半叛军,想到各个城镇见到的流民,他们和尸体唯一的区别,就是还能喘口气。
再看这王都,奢华无度,纸醉金迷。
就连无忧都是被送到大夏偶遇老妪后,才知道北楚真正情况。
比起慢慢改变,不如来场刀戈。虽然残忍,但不破不立。
陆筝心里沉甸甸的,等会儿叛乱起,不知又会波及多少百姓,她决定能救多少是多少,至少尽力,无愧于心:“宝贝,等会儿娘亲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们乖乖待在这里,如果有陌生人找来,千万不要出去。”
两个娃都聪明,看娘亲严肃的表情,认真点头。
他们不会给娘亲添麻烦的。
“真乖。”
陆筝留下白笖,带着落雨和闻人音下楼,精心沐浴一番,又伪装过的摄政王早已等在门口,奢华低沉的声音和这张脸百般不配:“我同你一起。”
陆筝绽放笑颜。
“好。”
此时正是早朝时辰。
北楚皇宫比大夏还要宏伟巨大,光是从宫门走到金銮殿就要大半时辰,平时臣子们都是坐轿子到中门,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在宫门口就被拦住,由太监和羽林军检查他们有没有带利器、轿子里有没有藏人。
巡逻羽林军比平日多了三倍。
都是临时从各个营里调出来的。
面对这肃穆氛围,臣子们一个个胆战心惊,不知发生了什么。
龙座上的独孤策听着臣子们的话,浑身却极其紧绷,回应政事,目光却不由看向左侧交手腹前、老神在在的国师。
“无事了?那退朝吧。”
一个大臣突然站出来,说到一半大声哀呼后直接跪下,以头锵地:“臣还有一事禀告,如今各个城池流民已经近半,卖妻典女之事屡见不鲜,甚至已经形成行业,这其中定有隐情,还请皇上下令彻查!”
独孤策:“好了朕知道了,朕会去查的,你退下吧。”
鼓起勇气站出来的臣子万万没想到,自己冒着生命危险上奏,皇上如此敷衍了事。
他哪儿知道独孤策慌得很。
昨天国师告诉他,独孤无忧那个贱人可能和澹台冥联手了,澹台冥亲自来了王都……那可是澹台冥,以一己之力把鼎盛的北楚打瘸腿打落牙,那就是个残酷屠神!
要不是必须上朝,他都不想来这空荡荡的殿里。
鬼知道下面有没有刺客。
独孤策想走,突然“砰砰砰”,一地朝臣跪了整整半数,齐齐哀呼:“请皇上彻查!”
独孤策傻眼了,但到底是凭心眼拿到的皇位,沉下龙颜:“国师,朕派你速查,若查出真有人行危害我北楚社稷之事,杀无赦!”
国师慢悠悠低头:“臣领命。”
独孤策正要走回后宫,国师也理了理衣袖,彻查一事是他授意下去的,他看不起独孤无忧,却不能小看澹台冥。
借此事,爆出澹台冥在王都。
想必夏皇应该知道怎么做。
国师的算盘打得很好,可惜要是澹台冥在这儿,就会告诉他什么叫做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一切勾心斗角都是雕虫小技!
澹台冥除了对陆筝外,对任何人都没有耐心,更别提善良了。
大反派不需要这玩意。
“没了本宫出谋划策,皇兄如今只能仰仗国师了吗?”
温雅清冷的声音突兀响起,众人震惊,这熟悉的声音……他们猛的朝来源看去。
大殿门口,一袭嫡公主宫装华服的独孤无忧不知何时站在那儿,玉容花貌,双眸转眄流精,平静的看着他们,檀口不点而朱,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美得如同雪地里绽放的牡丹,遗世独立!
光是立着,就有扑面而来的华贵和让人想亲近却又隐隐觉得自身肮脏。
令人莫名想到一句诗。
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
巫山神女不过如此。
“罪女无忧。”国师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他万万没想到独孤无忧竟然敢大庭广众下出现,有恃无恐?思及此,国师眼皮一跳,迅速退到羽林军的保护范围内,仿佛他才是皇帝般,直接下令:“把这个伤了两国之交的罪人拿下!”
众人这才想起,北楚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独孤无忧当初执意死战,如今又偷偷逃婚。
独孤无忧看向曾经让自己敬仰的兄长,对方惶恐怕死的模样,让她觉得牺牲都是场笑话:“独孤策,皇权旁落,你既然管不了,本宫来管。”
独孤策恼怒不已,他是暂时倚靠国师,但这不是她一个罪人来嘲笑他的理由。
“来人,给朕杀了她!”他凶狠。
独孤无忧,你竟然敢回来,就别怪哥哥我手下不留情了。
“保护皇上!”不知谁大吼了一句。
独孤策正感动着,突然一个认为绝不会背叛的文弱老臣从后面掐住他的脖子,那力道,明显是身上有武功的。老臣在他耳边愧疚万分,隐瞒带着埋怨道:“皇上对不住,谁让你们知道了主子在王都,臣只能当个晚节不保的逆臣了。”
话落大吼:“都不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