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老爷不会死！”小男孩像被触及什么逆鳞，红着眼睛大吼。
一公子嘀咕：“切，霍远镇是连御医都救不了的人，最迟也就这两天了。”
小男孩又想扑上去打他们。
白笖看向陆筝。
陆筝倒是没想到，来酒楼吃个饭还能碰到这种事。
真是避不开。
她淡淡的看着几人：“对守护你们的英雄，就是这般对待？”
周周也气愤，不过她为何总觉得，陆筝除了厌恶，语气里还有几分寂寥的自嘲。
周周后知后觉，威武将军府是陆筝的外祖家吧。
“他守护的又不是我们。”一纨绔反驳，“就算沦陷，我们又不会死，凭什么让我们对他们感恩戴德？”
他们有钱有地位，哪里需要守护。
威武将军府守护的是那群无用贫民。
“原来是这般想法。”陆筝讥讽，“既然如此，那我揍你们一顿应该没事，谁让我强你们弱，你们又手无缚鸡之力？”
纨绔们傻眼。
这是什么道理。
他们浑然忘了刚才的想法也是如此不讲理，轮到自己势弱时，就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了。
杨公子急了：“你，你竟然想在大庭广众下打人！”
正好楼下有巡逻兵走过。
一纨绔赶紧大喊：“救命，杀人啦！救命啊！”
楼下巡城司司长正和穿着蓼蓝长袍的高大男子取经，听到呼救，脸色顿时一僵。
上京怎么天天闹事！先前是刺客刺杀摄政王，现在是杀人命案。
他手一挥。
“上去看看。”
卫兵们大刀阔斧的走近酒楼。
司长挤出一抹讪笑：“凌将军，平时是很少发生这样的事，都是凑巧。”
凌安曜今日一身锦衣劲装，深蓝色的衣袍衬得他修长的身形更加充满气宇轩昂，身经百战的他不自觉就让人心生畏惧，黑发高高束起，剑眉星目，脸庞上神色淡淡。
他微微皱眉：“杀人不是小事，本将军也上去看看。”
司长只能紧跟其后。
“就是她们想对我们动手！”几名纨绔犹如找到了靠山，“你们看这一地伤残，快把她们抓起来！”
下人们赶紧把自家公子扶起来。
杨家公子脸色阴沉，瞪了眼不小心扶歪的下人。
下人一缩。
“放屁！”白笖瞪眼，吓得几人下意识缩脖，“分明是你们追杀这个小孩在前，冒犯我家姑娘在后，谁想杀你们了？”
佩刀的卫兵们，犹如给了纨绔公子们底气。
其中一纨绔眼尖看到司长：“姐夫你要帮我作主啊！”
司长笑容一僵，他还能不知道小舅子的德行，平素最爱耀武扬威，这次怕是踢到铁板了。
他疯狂给小舅子使眼色。
闭嘴！看前面！
纨绔子颠倒黑白：“我们不过是想教训教训冒犯我们的下人，她们拦着不说，还纵容婢女殴打我们，甚至还想杀我们灭口……姐夫你眼睛怎么抽了？”
司长：“……还不赶紧见过凌将军！”
几人这才注意到凌安曜。
刚才也不是没发现，只是同为男人，不爽凌安曜在气度和外表上压过他们，再看凌安曜也没带小厮，肯定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就懒得理会。
没想到这就是最近名声颇高的凌安曜。
切，也不怎么样。
还戴着剑，果然是武夫。
“见过凌将军。”几人压下嫉妒，撇嘴假笑。
凌安曜一上来便看到陆筝，如黑曜石般暗沉的眼眸骤然发亮。
她也在！
陆筝：“……”
早知道就让白笖收敛点了。
“姐夫，你快帮我们作主。”纨绔子催促。
司长上次宫宴并没去看热闹，所以没见过陆筝，但他是极会察颜观色的，见凌安曜上来后就炯炯有神的盯着那名素衣女子，心里有了盘算。
“做什么主？”他皱眉，“不是你家的下人轮得到你管教？擅闯女子包厢本就是你们不对，快和几位姑娘道歉。”
纨绔公子傻眼。
让他道歉？
分明是他们挨了打啊。
“我不……”他见司长阴沉的盯着他，心里开始发怵，姐夫可甚少凶他，莫不是这两位美人地位不得了，忍着憋屈改了嘴，“两位姑娘，对不起。”
杨公子也清楚这次怕是踢到铁板了。
纷纷不情愿的道歉，自认倒霉的离开。
“等等。”陆筝似笑非笑，“谁准你们走了？”
“辱骂当朝官员，按照大夏律，是要入大理寺的吧？”
司长脸色微变，忙笑着赔脸：“他们也是喝醉了酒，姑娘您就宽宏大量，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辱骂官员事小，被人抓到事大。
皇上本就对他不满意，派了凌安曜来监督他，要是小舅子再闹出辱骂当朝朝臣之事，恼怒之下一牵连，他司长的位置说不定都保不住。
“你可知他们骂的是谁？”陆筝笑。
司长心里有股不妙预感。
他用眼神询问小舅子。
小舅子一行人眼神略微躲闪，实在是大理寺吓到了他们，谁不知道五皇子被抬出大理寺的惨状，皇子尚且如此，何况没有官职的他们。
陆筝笑，只是这笑越看越冷：“他们问候了威武将军府一家，辱骂霍荆是个瘫子、霍玉是个哑巴，更说我外祖父连扶棺都无人。如此言语，足够进大理寺了吗？”
淡淡的话语掀起惊涛骇浪。
杨公子几人瞳孔一缩，外祖父？！他们怎么不知道威武将军府有个外孙女。
司长则瞬间知晓了陆筝的身份，恐惧在心中无限蔓延。
谁不知道陆筝住在摄政王府啊！
完了完了，如果被澹台冥知道陆筝被欺负，他的小命可能都保不住。
毕竟那个疯子最擅长的就是诛九族！
凌安曜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厌恶的扫了眼这群蛀虫，上京朝臣的德行他早清楚，哪怕清楚，还是直作呕。
不耻又觉得当真恶心。
“够！”司长决定大义灭亲，痛心疾首，“我竟然没想到他们居然对守护疆土的将军府不敬，简直是畜牲，来人，把他们统统押到大理寺去！”
纨绔子们纷纷傻眼。
万万没想到，自己喊来的救星却要把他们送进大理寺。
小舅子顿时惨叫：“姐夫，姐夫你不能这样啊。”
“你怎么和我姐交代啊。”
“姐夫……”
其中夹杂着杨公子几人的骂骂咧咧。
声音渐行渐远。
“陆小姐，您满意了吗？”司长后背出了冷汗，见陆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忙咬牙道，“您放心，我会如实转告大理寺，绝对不会徇私舞弊的。”
陆筝倒是真没想把人弄到大理寺去。
她的打算是揍一顿就好，谁知道司长为撇清关系发了狠。
无所谓了。
“我自然放心，有大人如此大义灭亲之人在，大夏何愁不国泰民安。”
司长见桌子上还有饭菜，很有眼力见的离开：“本官还有公务，就先行离开，两位小姐慢用。今天发生了这种事，也不好再请凌将军同行，改日再请教凌将军如何布防。”
陆筝嘴角抽搐，怎么不把这个炸弹一起带走。
“凌将军。”周周拱拳问好，眼眸发亮，“听说凌将军武功高强，更是守在漠北二十几载，周周极其钦佩！不知可否赐教几招？”
陆筝第一次发现周周的武痴属性。
“周小姐谬赞，周将军夫妇誓死守住北楚大军，更令人敬佩。”凌安曜语气里是淡淡遗憾，是对死于战场夫妻的惋惜，“至于切磋，本将军前些日子受了伤，待日后有机会再奉陪。”
周周遗憾。
不过她也知道宫宴那晚的打斗，倒不强人所难。
“那周周就恭候了。”
凌安曜看向陆筝，眼底笑意浓烈，喜欢更是炙热得藏不住：“可以添副碗筷吗？”
“……”
遭不住的陆筝极想摇头。
“你，你真是我们老爷的外孙女吗？”小男孩突然开口，“为何我从来没见过你？”
陆筝尴尬的摸摸鼻子。
她一年登将军府的门不过一两次，更何况五年不在上京，眼前的小孩才七八岁，哪里知道她。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陆筝问。
小男孩本来绷住的眼睛直接发红，嚎啕大哭：“老爷，老爷他时日无多了，呜呜呜……”
凌安曜沉声道：“老将军身上有战场上留下来的重伤。”
陆筝抿唇。
难怪祖母让她去趟将军府，怕是去见外祖父最后一面。
本来打算离开前再去将军府，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别哭了。”陆筝拿出手帕给小男孩擦拭眼泪，又给他涂了药膏，“带我们去将军府吧。”
小男孩抽泣两声，忙带他们下酒楼。
陆筝看向周周和凌安曜。
周周：“我顺路。”
凌安曜：“我敬佩霍老将军依旧已久，这次回京，家父本就让我上门看望。”
陆筝无奈，只能带着他们。
威武将军府在皇城脚跟，三合巷里，许多老臣和世家大族都居住在这一块。
座座府邸高大，都有家丁守在门口。
这森严环境里有一个异类，不仅没有家丁，就连大门四角都有厚厚蛛丝，只剩一个久远的牌匾高悬着，令人心生凄凉。
“吱呀。”
“初八你跑到哪里去了？”一个憔悴的瘸脚老汉刚好出来，见到几人眼底闪过诧异，不过很快就被焦急替代，“让你去找的道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