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陆筝否认。
安安抿唇,稚嫩的声音里有老成的无奈:“娘亲,你连我都瞒不过,怎么瞒过干爹?他看你看得那么紧,没有我帮忙,你出不去的。”
陆筝语塞。
是她把念头写在脸上了吗。
这么轻易就被看穿。
“你要怎么帮我?”陆筝乐了,“你以前不是唯苍月岚是从的吗,怎么现在来帮我逃跑。”
从前是因为觉得,世上除了干爹,没人再配得上娘亲。
如今爹爹出现了,而且爹爹对娘亲的好他都看在眼里,如果娘亲不喜欢爹爹,他自然帮干爹。
谁让娘亲也喜欢爹爹呢。
“因为我不放心爹爹。”安安的声音低落下去,“自古战场都是英雄冢,我怕他死在那里。”
陆筝一僵。
死这个字,从前对她来说是很平常的事。
人生在世,哪儿有不面对生死的。
可当这个人变成澹台冥后,陆筝的心忽然疼了起来,就像有一只大手狠狠攥住,把她攥得喘不过气来。
“娘亲会去帮忙的。”陆筝道,“但你答应娘亲,不能乱跑,一定要和宸宸呆在药王谷。”
安安乖巧点头。
他不会让娘亲担心。
“你和赢离师父一起走吧,他会帮你的。”安安小声道,“明天我会拖住干爹,你们从西边那条路出去。”
要说药王谷的优缺点是什么。
缺点是只有苍月岚一个人,无法壮大。
优点也是只有他一个,比如陆筝要跑出去,安安拖住他,苍月岚就分身乏术。
“好。”陆筝亲了亲儿子的额头,“睡吧。”
安安抱着娘亲的腰,慢慢睡过去。
夜幕星晓,陆筝缓缓睁开眼睛,落到怀里的小人儿身上。
在赢离到来后,他们又戴上面具。
幸好戴了,否则日日看着两张和澹台冥想象的脸,再想到澹台冥九成会经历的结局……
呼吸逐渐不畅。
她似乎,比自己想象里,要更喜欢澹台冥一点。
至少,她无法坦然接受澹台冥死去。
……
“赢离,你有楚南华的线索吗?”陆筝知道逍遥阁耳目遍布,掌握各国贵族消息。
赢离喝着鸡汤:“没有。”
“漠北一别,他像是人间蒸发了般。”
即便已经猜到答案,陆筝心中还是苦涩得不行。
连逍遥阁都查不到吗。
陆筝垂下眼帘,长翘的睫毛微微颤动:“陆锦呢?她现在如何了?”
这对痴情恩爱男女主,只要盯紧一个,另外一个自然会出现。实在不行,就拿陆锦做诱饵。
妻儿在手,她不信楚南华不出现。
“她……我来这里前,听说她建了好几个贫孤院,要为楚南华祈福。”赢离遗憾,“她不信楚南华已经死了,筝筝,你是想用她逼楚南华出现?”
陆筝没否认。
陆锦不配让她心软。
“没用的。”赢离笑着摇头,“你大概不知道,陆世城曾经派人刺杀陆锦,专门捅肚子,差点得逞,就这种情况楚南华都没出现。楚南华,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感情算什么。
在他眼里,估计比不上那座龙椅的一个把手。
陆筝倒不知发生了这种事,但也不意外。陆世城和陆锦撕破脸皮,两人狗咬狗是情理之中。
暗地里恨不得杀了对方。
明面上却要装作父慈女孝。
陆世城的命也是大,这么久了居然还活着。
“小白。”
干饭的青睨兽警惕抬头:“叽叽叽?”
有什么事?别想让小白大人把吃的毒药吐出来。
“宸宸说你昨天进山了?”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青睨兽有些心虚,吃了几天草,它进山找点毒囊怎么了。
它又不是素食动物。
想着想着青睨兽就理直气壮起来:“叽叽叽!”
你们不给小白大人准备肉,还好意思说?
陆筝现在也约莫能猜到它说什么了:“……我是想和你说,以后别带宸宸进山,山里的危险你应付得来,他不行。”
青睨兽鄙夷:“叽叽叽。”
这点事不用你交代。
“宸宸。”陆筝又转头,语重心长的和他说,“小白能去的地方,你未必可以,它如果硬要带你去什么地方,你要三思而后行。”
青睨兽:“……”
是骂它没脑子吗?
登时就要跳起来骂人。
宸宸一把把它抱入怀里,笑嘻嘻点头,不忘给青睨兽顺毛,奶萌的声音雨露均沾:“娘亲放心,我一定看好它!小白别气,我带你去吃干爹以前配的毒药,很好吃的。”
苍月岚从屋子里走出来。
“陆筝。”
“嗯?”
“过来。”
陆筝疑惑的走近那间不怎么用的屋子,刚一进去,表情就僵住。
中间原本用来配药的高木台上躺着一个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傀儡,脖子处长满黑色纹理,眼睛里也满是干枯血丝。
旁边放着两个碗。
一个碗里的血是黑色,一个半红。
“这是?”陆筝呼吸僵住。
“路上抓的傀儡,我答应帮人解决这件事。”苍月岚言简意赅,“黑色那碗血是从他身上放的,红的是我配了药,但只能做到这样。”
帮谁?
苗疆吗?
一瞬间,陆筝脑子里闪过很多。
本着医者本分上前检查,果然,有蛊虫存在过的痕迹,陆筝心情复杂:“解方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苍月岚看向她:“何意?”
“王蛊。”陆筝缓缓道,“碾碎王蛊服下,一只王蛊救一人。”
但治标不治本。
傀儡是无救的,除非找到幕后凶手制止。
否则将会有无数人遭殃。
毕竟蛊族人数摆在那里,一人只有一只王蛊……陆筝心里突然有种不好预感。
这会不会和蛊族被屠有关系。
还是她想多了。
毕竟连苍月岚都想不出解救之法。
陆筝道:“这傀儡厉害,想造出傀儡也不易,应该不会有那么多傀儡出现。”
“是。”苍月岚淡淡道,“迄今为止,我只见过三个。”
陆筝看了眼木台上的傀儡,微微拧眉。
总觉得有张无形大网把他们困在中间,偏偏又无法联系起来,大概是她想多了吧。
“对了,药老不见了。”她离开上京前去看了眼,那老头依然没回来。
苍月岚:“他去北楚了。”
陆筝诧异:“他去干什么,你怎么知道?”
“还昔日人情。”苍月岚挨个回答着问题,声音冷清清,“在草原上碰到,他为了饮酒,把发簪都典当了。”
陆筝:“……”
难怪她会觉得那根发簪眼熟。
“你别告诉我,你没请他喝酒。”陆筝觉得不对劲,“他可是师父的好友,按理说,算是你的师叔。”
苍月岚:“没拜师。”
所以不算。
酒自然也不请。
“……”
陆筝默默竖起大拇指。
这逻辑,太强大了!还得是你啊师兄。
“你把这傀儡处理好。”陆筝看到傀儡就烦,勾起不好回忆,“最好烧了,免得留下后患。”
苍月岚淡淡点头。
他让两个木头人把用布捆好的傀儡抬到山里空地上,用火石烧掉尸体。
思来想去,陆筝还是先把赢离几人送出药王谷。
免得他们知道如何进出。
又是夜半。
安安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的下床,走到外面,抱着膝盖望着满是繁星的天空,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自责。
“吱呀。”
一袭白衣的苍月岚走出来,停在他身旁。
“有心事?”清泠的声音不细听,根本听不出关切。
“嗯。”安安抿唇,迷茫询问,“如果不是我身体差,就不会被带到摄政王府,干爹,我是不是个累赘?”
苍月岚望着几乎是从小带到大的崽子,眼里起了几分波澜:“与你无关,是你亲爹的错。”
安安把脑袋垂到两腿间。
“我没有爹爹。”
苍月岚见他穿单薄:“今晚和干爹睡。”
安安抬头,眼里发出光亮。
亮得能让苍月岚自动忽略他话里的虚假,就好似初见陆筝时,那个女子虚伪的和自己求救,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让冷心冷情的他,忍不住驻足。
苍月岚转身。
安安眼里的光亮变为歉意,无声的说了句对不起,爬上苍月岚的床:“干爹,你不在的时间里,我没有忘掉功课,你可以抽查。”
苍月岚抽了两个刁钻问题。
一问一答,有来有回。
陆筝趁这间隙,悄悄跑向从西边小路,动作如鬼魅,但必须要路过苍月岚的屋子。
她只能尽量让自己不被发现。
还好,没被发现。
远离的陆筝大大松了口气。
药王谷的机关有一半是她做的,虽说后浪推前浪,但前浪怎么可能不留点心眼呢。
从晚走到早。
陆筝终于在没触碰机关的情况下,在中午时分,出了药王谷。
刚踏出没几步,喉咙突然有点不舒服。
怎么回事,师兄阴她?
可她这几天明明都有注意。
出都出来了,回去是不可能的。
陆筝咬牙,找了个草丛,褪下衣裳,用银针扎向后背。
好不容易止住喉咙的不舒服,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陆筝顿时眯眸,藏在草垛后面没动。
哭声传来,接着是愤怒尖叫。
“放开我!求求你们放开我……禽兽,你们这群禽兽,明明公主那么信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