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他每天任由伤口溃烂,就像是在惩罚自己般,属下等怎么劝都没用。”玄奇说的是实话,“王唯一一次上药,是在您回来的时候。”
他看不到王的伤口,令沢几次气急败坏的离开。
还骂王迟早会把自己弄成残废。
玄奇真挚恳求:“王妃,您能不能去劝劝王,只要您去劝,王一定会同意上药。”
那晚,无论陆筝怎样挣扎,澹台冥都没让她碰过他的手臂。
陆筝悲怒又心酸。
她是亲眼看过血滴子造成的伤口有多么严重!
如果不好好养,是真的会废。
澹台冥居然视若罔闻。
她自嘲:“我去劝就有用吗?”
玄奇笃定:“一定有用!”
但凡王争气点,就不会舍得让王妃伤心,嗯……王应该知道怎么做吧,他都把饭喂到嘴边了,张个嘴的事而已。
玄奇心里有点忐忑。
他再三请求:“王妃,请您去劝劝王吧。”
陆筝沉默,伸手去找竹杖。
“您不用动,属下去请王过来!”玄奇难掩喜意,快步离开,没在门口看到宸宸安安,疑惑皱眉。
不过却没多想。
他安排了人守在小郡主帐篷外,两位小王爷想做什么也无计可施。
“王,好消息!”他走进王帐,对望着地图走神的俊美男人邀功,“在属下不遗余力的开解下,王妃终于愿意见您了。”
澹台冥猛的抬头:“当真?”
这几日他不敢去见陆筝,陆筝虽没说什么,但想来也是不愿见他的。
澹台冥只能每天守望着两个孩子。
根本见不到陆筝一面。
偶尔还会被苍月岚用平静的目光嘲讽。
“属下还敢骗您不成?”
澹台冥把地图一收,疾步朝陆筝的帐篷走去,临进门又犹豫了。
她……会不会是想求他放他们走?
“王,愣着干什么啊,进去啊。”玄奇催促,试探开口,“难道您不想见王妃吗?”
一句话,踩中澹台冥死穴。
他怎么可能不想,即便强行让自己忙碌起来,每时每刻却都闪过她的模样,她的笑,她的失落,她的悲凉。
他只是害怕见她而已。
澹台冥不知是不是因为窥破情丹的真相,导致对陆筝的在意达到如此地步。
漠了漠。
玄奇又道:“趁着苍月谷主不在,王您快进去吧。”
苍月岚今日不知忙什么去了,没留在营地。只是对白笖和落雨吩咐,让她们看好陆筝。
沉稳的落雨脸色难看。
到底屈居人下,她没拦澹台冥,却也没行礼。
澹台冥一心记挂陆筝,没去计较她的不懂尊卑,迈着沉重步伐走进帐篷,看到坐在藤椅上的束目女子,那根鲛丝温驯的垂在发间,刺痛澹台冥的双眼。
他干巴巴道:“听说,听说你找孤?”
玄奇:“……”
素来知道王嘴巴笨,却不知道王这么笨!
听听您说的是什么话!
陆筝:“让你过来上药。”
桌子上放着药粉和纱布,是陆筝刚才让白笖去找军医拿的。这会儿白笖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姑娘还管这个负心汉做什么?
什么情丹都是假的,她才不信,赢阁主也没承认,这么离谱的事,不过是摄政王变心的理由罢了。
澹台冥乖乖坐到桌子上,露出伤口,打算上药。
玄奇立刻惊呼:“王,怎么又严重了!快将溃烂的地方剜去,不然这天气热,会发脓的。”
说罢抽出随身佩戴的匕首。
挡住白笖的视线,在手臂上切开伤口抹在澹台冥身上。
王,您把烂肉切掉,血属下来流。
陆筝看不见,但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本来平静的面容,微僵,情绪在脸上波动。
玄奇无视澹台冥冰冷的警告眼神,惊呼声一声高过一声:“怎么这么大一快,天,都见骨了!”
陆筝握着竹杖的手慢慢收紧。
再也忍不住,她开口:“澹台冥,你过来。”
澹台冥看着自己并没那么严重的伤口,很想说玄奇是夸大其词,但陆筝的关切,终究是让他可耻的心动。
很暖。
想离她近一点。
他走到陆筝身前。
高大身影笼罩住她,显得她愈发娇小。
“孤无事,你不用担心。”低磁奢华的声音从薄唇里溢出,带着安抚,澹台冥道,“是玄奇夸张了。”
玄奇:“属下何处夸张了,您的手明明都要废了!”
他自己都敬佩自己。
这场独角戏唱的……他不愧是王的御前行走,论揣摩王的心思和大胆奉献,谁能比得过他?
没有人!
陆筝没答话,手试探的去抓澹台冥的手臂。
左手的血腥很浓。
她一摸就摸到了湿漉漉的血色,手指微僵,不敢再往里摸,怕弄痛他,陆筝忍住心里的酸涩:“为什么不好好上药?”
既要冷情不爱,就狠心点,别对自己做这种事。
“孤不知。”澹台冥沉默,说出三个字。
每次上药,想到陆筝空洞的霜白眼眸,他就再也下不去手。
似乎,他想跟着她痛。
三个字如同一柄利箭,扎入陆筝心头,终于让她麻木的心有了感觉。是疼的,疼的同时,又泛起不知名的悲哀。
不知,好一个不知。
陆筝让白笖把纱布拿过来,在上面撒上药粉,小心翼翼的替澹台冥将伤口包扎好。
玄奇在旁边拼命挤眉弄眼。
王您快喊疼啊!
趁机博得王妃心疼。
白笖挡在他面前,冷笑:“眼睛都快变形了吧?”
玄奇:“……”
他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真的不知道。
“白笖姑娘,我有些事想和你说。”得给王和王妃制造独处机会,玄奇见白笖想都不想要拒绝,咬了咬牙,拿出当统领的官威。
“不……”
“事关你的奴契。”
死士和士兵不一样,都是卖身,相当于奴才。
白笖瞪大眼睛,竟然拿这个威胁她……卑鄙!
白笖磨牙:“姑娘,我出去会一会玄奇大人。”
玄奇心有戚戚,默默流下两行泪。王啊,属下为了您付出惨痛代价,您可不能辜负属下。
一定要留住王妃。
否则属下就人财两空。
“玄奇大人。”白笖越想越气,险些吐血,“你要怎样才能把奴契还给我们?先说好,我绝对不会在姑娘面前帮你们说好话,一句也不说!”
玄奇:“不是我不想还你,只是这事情有些麻烦,你们是摄政王府培养的死士,如果……”
“你去哪儿?”
“回去!”
玄奇立刻拦住白笖,白笖神色不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压根就没打算还我们自由,与其被你为难,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拦着我干什么,不如去看看你迟早要死的小郡主,看一面少一面。”
玄奇一个头两个大。
却只能任由白笖发泄。
祖宗,这话您可别去别人面前说,再怎么说澹台漾也是主子,要处置白笖轻而易举。
白笖一腔委屈,摄政王受伤是他活该,可姑娘却无缘无故瞎了!瞎了啊!甚至还差点奔赴阎罗殿。
结果罪魁祸首在澹台冥的袒护下活得好好。
“真当我们姑娘非摄政王不可……唔唔唔……”
玄奇捂住白笖的嘴,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带远,疼痛传来。
“嘶。”他扭曲了一张脸。
白笖死死咬在他的虎口处,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
玄奇脱口而出:“你谋害亲夫啊!”
白笖本就被气红的脸颊,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羞恼涌上,慌张的退后几步,瞪着玄奇:“你胡说什么!你你你……我呸!”
玄奇:“……”
他想说自己没胡说,但这种情况下,说了也等同于才说,白笖不仅不会接受他,还会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他真是……太不容易了!
只要王留下王妃,一切都好说。
他徐徐图之,不急。
心累之下,不忘冲着跑掉的白笖喊:“记住别乱说话!”
直到玄奇看不见自己,白笖才慢慢停下,捂住乱跳的心口,恼恨。
呸,和摄政王狼狈为奸,不是好东西!
还自称亲夫,不要脸。
帐篷里安安静静的。
最终是澹台冥先打破寂静,奢华迤逦的声音缓缓道:“陆筝,孤……只是怕你离开。”
陆筝自嘲,原以为听到这句话会难过,却是没半点波澜:“在澹台漾和我之间,你一直在选她。”
她陈述的,是事实。
澹台冥心头发涩,沉默下去。
再多甜言蜜语,在如刀现实前,都不堪一击,反而会显得无比讽刺。
“孤会补偿你。”
“你能保证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义无反顾的选我吗?”陆筝反问。
澹台冥:“孤不会再让这种事有第二次!”
陆筝低笑。
他明明知道,她想听的不是这个。
“澹台冥,你说会补偿我,能让我们回药王谷去吗?”陆筝轻声开口,“我不会带着他们离开太久,等你拿下西周,就来接他们如何?”
澹台冥一僵。
他最怕的事,终究还是来了。
她想离开他。
“孤……”想要的不仅仅是他们。
陆筝起身,往前一步,拉近两人距离,抱住这个曾经属于她的男人。踮起脚尖,亲在澹台冥下颚,撒娇:“答应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