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的江城正是白雪纷飞的季节,鹅毛般的大雪掺杂着北风,一下便是一整夜。
昨晚抚摸着洋娃娃睡下时还是绿色的花园,今天已经银白色一片。
顾绮浓原本坐在壁炉前黏贴自己的手工作业,听到外面传来汽车轮胎碾压积雪的声音,立马站在窗前的椅子上,呵一口气,用衣袖擦开了窗上的浓浓雾气。
“是爸爸的车!爸爸回来了!”
她兴奋的就要从椅子上跳下去,却被沈璟雯抓了袖子,指了指窗外:“不止是爸爸哦……你爸爸带着夏夏小姐姐从外面玩了几天才回来的,现在只是把夏夏姐姐接回家,这会儿他正在接那个苏阿姨呢……”
“原来这几天……”
顾绮浓站在椅子上,一双失望的大眼睛眨了眨:“爸爸只带了夏夏姐姐去玩,没带我吗?”
“对啊,你没看到吗?你爸爸的车上下来的只有那个夏夏姐姐吗……而且我听说,过一会儿啊,他还会带那个阿姨回来做你的新妈妈……”
沈璟雯随意指了指窗外,果然,苏问夏裹着一件顾泽延的呢子大衣,被管家抱下了车。
“那妈妈你呢?”
沈璟雯低下头,状似很伤感的样子:“会被你爸爸赶走吧……”
“我不会让爸爸赶走你的!!”
顾绮浓一边喊着,一边又看向窗外。
果然,顾泽延并没有在车上。
自从生日宴结束,她已经好几天没看到爸爸了。
原来竟然是带着那个小女孩和苏阿姨,出去玩了吗?
爸爸只想要那个夏夏小姐姐,不想要绮浓了吗?
强烈的恐惧从顾绮浓心底四散开来,她甩开沈璟雯的牵扯,跳下椅子就朝门外走去。
正好,苏问夏被管家牵进了大厅。
苏问夏记得这座宅子的,只是她以前大多数都住在那间杂物间,被那些中年女人喝来喝去,哪怕后来勉强在公主房住了几日,也活得非常小心翼翼。
因为在内心里,总觉得,这里并不是家,只是一个临时住的地方,充满了痛苦的回忆。
想到这,夏夏又紧了紧怀里的小行李包袱,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谨慎与小心。
顾绮浓的小皮鞋‘噔噔噔’从二楼走下,手里她最爱的洋娃娃的头发被甩得动来动去,似乎是生了气的样子。
“喂,张叔,为什么带她进来!”
顾绮浓扬了头,将二人的去路堵住:“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上楼!”
“绮浓小姐,这个是夏夏小姐,是你的亲姐姐,你三年前见过的。”
管家一手拎着苏问夏的小行李箱,一手牵着苏问夏,认真解释着:“是顾先生将夏夏小姐安排在二楼的……”
“我妈妈就生了我一个孩子!哪里来的姐姐?”
顾绮浓噘起了嘴:“张叔,爸爸说过的,二楼的房间,除了主卧,都是我的!我不允许她上去!”
“可是顾先生吩咐过了……”
顾绮浓一脸敌意,继续拒绝着:“你让爸爸亲口跟我说,我才信……否则,你等着挨骂吧!”
顾泽延一向把顾绮浓宠得无法无天这是全家都知道的事情,若是强闯进去,还不知顾先生回来怎么收拾自己,管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低头询问夏夏:“夏夏小姐,不如我给顾先生打电话……”
“不用麻烦的,我去客房睡。”
苏问夏猛地甩开管家的手,转身提着行李,径直走进了一楼的客房。
苏问夏的态度显然惹怒了娇生惯养的顾绮浓,她一把扔掉手里的洋娃娃,又抬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
一脚踢开了房门。
苏问夏正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件件归置整齐,顾绮浓这一脚显然吓了她一跳,转过身,看着这个漂亮的犹如洋娃娃般的小女孩,来回扫视着自己的东西。
“喂,苏问夏,这里整个家都是我的!你不准乱动客房的东西!”
瞥了她一眼,苏问夏就不再理她,只是将自己的书包打开,翻出一年级的寒假作业,摆放在书桌上。
顾绮浓被苏问夏的冷漠激怒,直接站在她面前:“爸爸带你单独出去玩了,是吗?”
苏问夏仍然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整理着自己的东西,翻了半天,她又拿了顾泽延前几日买给她的医生玩具和蜡笔,放在了桌上。
这才抬起头回答:“我不想去的。”
这话仿佛在炫耀,炫耀别人争着抢着的东西,她却不屑一顾,让那个在家里苦苦等待的顾绮浓像个笑话一般。
顾绮浓才不会受这种闷气,她向前走了几步,当着夏夏的面,一脚踩在她的行李箱里,伸手把里头的衣物甩了一地。
苏问夏被顾绮浓的举动弄得一时半刻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顾绮浓踩在那个珍贵的小皮箱上,拉扯她的衣服。
等她回过神来,突然使劲抓着顾绮浓的蓬蓬裙,用劲的拍打她,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顾绮浓你疯了吧,快把衣服赔给我!这是妈妈给我买的过年的衣服,都被你踩坏了!”
这套新衣服,是妈妈临走前专门给她买的,攒了好久的钱,说好好过个年,那时候她趴在床头看见妈妈将攒了好久的零钱数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逛了好多家店,才买到的。
如今,全散乱在地上。
苏问夏再也藏不住的情感顷刻间迸发。
顾绮浓先是被大力的苏问夏从箱子上推开,缓了好半天,才听懂苏问夏发火的原因。
原来是心疼一套看上去就廉价的衣服。
顾绮浓心里觉得自己是有些过分的,但仍然嘴硬着:“真是乡巴佬,不就是一套衣服吗?你算算要赔你多少钱,我多给你一点!”
苏沐言没有回答顾绮浓的话,只是轻轻拿起衣服,有的地方被顾绮浓踩坏了,就算缝也会缝不好。
这不是钱的事,这是妈妈给她的。一想到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泪再也忍不住。
“怎么了这是?从外面就听到哭声……”
听见声音的李婶推门进来,看着屋里散落一地的衣服,和坐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的苏问夏,她走到顾绮浓身边悄声问道:“绮浓小姐,发生什么了?”
“是我把她衣服弄坏了。”
顾绮浓一脸的无所谓。
“好端端的,把夏夏小姐的衣服弄坏做什么?”
李婶从小将顾绮浓看大,心里自然是向着顾绮浓,她拿起衣服看了看,这才低声问道:“这衣服线很锋利的,绮浓有没有伤到手?”
原本还在泣不成声的苏问夏,突然就安静下来,只是身子还是控制不住地一抽一抽。
这是她第一次有了寄人篱下的滋味。
顾绮浓是这个家真正的大小姐,即使是弄坏了她的东西,也不会让她道歉,而是先看她是否弄伤了自己。
至于自己,离开了妈妈以后,便不再是谁心里的宝贝了。
她只能依靠自己了,夏夏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