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延接到小护士电话的时候,会议正激烈的讨论到最重要的地方,竞标的人吵破了脑袋,你一言我一语不肯罢休。
顾泽延却蹙了眉头,看着私人手机上显示的未知来电,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出了会议室。
“喂?”
“顾先生不好了!苏信厚跳楼了!!”
“苏信厚跳楼?”
顾泽延左手玩弄的钢笔瞬间掉落在地上,他隐隐觉得要出大事了,忙问道:“那苏沐言呢?你们看住她没有?”
“苏小姐一切都好,但是……”
小护士字斟句酌,说得婉转:“苏小姐是亲眼看着她父亲跳下去的……她的精神不太对劲……”
顾泽延怔了怔,微微蹙起眉:“那她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闹?需要打镇定吗?”
“从苏先生出事到现在,她就一个人坐在苏先生病房里,一动不动,也不吃饭,也不说话。”
“你让苏沐言接电话。”
顾泽延顾不得什么场合了,直接在电话这头焦急的喊了出来:“叫苏沐言自己接电话。”
小护士“好”了几声,接下来就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大概过了几分钟,顾泽延终于听到小护士焦急的声音:“苏小姐,顾先生的电话,要你亲自接……”
接下来,便是异常的安静。
苏沐言并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空气中,寂静的可怕。
“苏沐言你说话。”
他叫她名字,没有丝毫反应。
顾泽延的心被狠狠的揪起来,尽管走廊开了窗,他还是觉得喘不过气。
他深呼吸几口,用尽最大的耐心,轻轻呼唤:“沐言,你还好吗?我知道你在听,你叫我一声,好不好?”
‘嘟嘟……’
漫长的忙音传来,竟然是电话被挂断了,顾泽延第一反应就是想摔掉这个手机,可他还是在脱手的那一刻,又半弯着身子接起来。
苏沐言竟然敢挂他电话了?
顾泽延脸色铁青看着手机,最终还是忍不住,又打了过去,这一次,接起来的人是小护士。
“顾先生不好意思,刚刚是苏小姐挂断的电话……”
顾泽延扭头看向跟着自己出来的周阳晞,忽然问说:“几点出竞标结果?”
周阳晞看出顾泽延表情不好,又看着他手中拿着的手机,心下便有了判断。
他很快的查看了备忘,又打了几个电话,回头说:“老大,就差出结果了,你有事的话可以先走。但是,这个标你不在……我们赢得几率会下降很多……”
顾泽延微微颔首,窗外一辆120急救车在车道上穿梭闪避,迎面驶来。
他的眼睑莫名的跳了跳,拿起手机,对着电话那头的护士喊道。
“别让她出事,我尽快回来。”
“阳晞,这里就靠你了。”
说完,顾泽延接过周阳晞递来的车钥匙向楼下奔去,连电梯都没耐心等待,十层楼,一层一层向下跑着。
一口气跑到车库,甩上车门,车子就地转了弯,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汇入车流。
顾泽延这才注意到,汗水已经从额头滴到嘴边,咸咸的。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顾泽延还以为是小护士又打来了电话,连忙打开了蓝牙耳机,没想到,却是那个人打来的。
“一直给你打电话,怎么一直都打不通?你还拿我当你父亲吗?”
顾明轩的愤怒,隔着厚厚的手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苏信厚跳楼了,是你做的?”
“从你跟那个女人结婚,你就再也不是我父亲了。”
要不是还在开车,顾泽延真想拿出香烟,缓解这一车的烦躁:“我正要回江城处理苏信厚的事……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挂了……”
“等下,阿延……”
顾明轩的声音突然放缓,接着,手机那头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开口,竟然是顾老爷子的声音。
“泽延啊,我是爷爷。”
顾老爷子似乎很是焦急,不等顾泽延回答继续说着:“泽延,其实,你和沐言的婚事我一直都看得很清楚,你们都以为我老了,都瞒着我,其实我比谁都清楚……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本不想管,可是,我怕我再不管就没机会了。咳咳咳……”
“当初……当初你爸妈离婚,不是因为黎从云是第三者啊……是因为你爸爸实在是因为百货公司柜台的事太忙了,你妈妈一个人在家没事做,云真,云真和她的牌友搞在了一起,想离婚又怕你爸爸不同意,所以故意污了从云和你爸爸……这些,爷爷都可以作证……”
“云真为了离婚,故意砸了你从云姨的家,还说她勾引了你爸爸,甚至去小学堵了沐言……所以你从云姨赌气在你爸妈离婚后,马上嫁给了你爸爸……这些,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你可以回去问你妈妈,也可以装做一切都不知道……毕竟,那都是过去了……”
“可是,当年那件事,无论是谁的错误,造的孽都不应该让无辜的孩子受罪啊……沐言真的有罪吗?沐言因为她妈妈的事,已经被你折磨的很痛苦了啊!上一辈人作的孽就让它留在上一辈,为什么要拿这个来惩罚自己呢?你们以后要好好的,别再闹别扭了,人生匆匆也就几十载,要珍惜啊……”
巨大的信息量袭来,顾泽延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那些一直以来坚持的,坚信的东西,怎么会是假的额,
可是顾老爷子的秉性,他是知道的,爷爷又怎么可能会骗他呢。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爷爷,天平动来动去,他却不再想知道任何所谓的真相。
顾泽延只能张了张嘴:“爷爷……”
不知道是不是冷风的刺激,顾老爷子咳了几声,突然将话题一转:“泽延,你们家的那盆水仙球现在怎么样了?”
“水仙花?”
顾泽延一怔,又很快回答:“水仙花啊……长的很好啊,怎么……”
顾老爷子翘了嘴角,笑:“你每次有烦心事,就会把香烟熄灭在球花盆里,你都不会怀疑吗?”
顾泽延并不经常抽烟,所以他刚结婚的时候,家里也没有备着烟灰缸,一遇到生意上的烦心事时,他习惯的,会把香烟掐在花盆里,每次都能看着那盆水仙花快要不行的样子,过了几天就又恢复原来的生机勃勃,只是样子略有些变化。
苏沐言很是得意的指着它对顾泽延说着,“阿延,我会魔法知道吗?我养什么都不会死,就像我们的爱情!”
“那种东西怎么能当成烟灰缸啊。植物哪受得住这样摧残啊。”
顾老爷子的咳嗽声把顾泽延从记忆力拉出来:“每次快被你浇死的时候,沐言呀,就会偷偷的从我这里拿一盆过去,把里面的水仙换了而盆子不换。”
老人撑着一口气说完,顾泽延听着听着心里像是缺了一块,很不是滋味,原来有那么多事是她不知道的。
“听说沐言爸爸跳楼了……这个所谓的仇报完了吗?阿延,你心里真的舒服吗……”
“无论当年是谁的错误,那都不是苏沐言的错误,她是无辜的,她的爱也是无辜的。”
……
此刻正好是下班的高、峰期,紫藤市的交通异常拥堵,红灯绿灯跳跃不止。
导航温柔的女声不时的提醒:“此处限速60迈,您已超速,请减速。”
顾泽延全然不顾这些,只是不停地便道超车,没想到一脚油门,直接撞上了前面的小面包车。
他重重的一拳击打了方向盘上,毫不犹豫的拉开车门,起身下车,从钱包扔出一张卡给前面的车主。
“我是顾泽延,车损一切由我负责,这是我的名片,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就这样将这辆价值百万的豪车扔在了街头,向着高铁车站的方向全速奔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