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小雨后，避雪镇的主城区有穿着军棉袄的大爷骑着三轮车，一下一下的拨着车前面的铃卖烤地瓜烤甜梨。
苏沐言收拾好出租屋的衣物，站在楼下多看了一眼那个老大爷，就看到顾泽延的车不紧不慢驶向了自己。
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塞进后备箱，只不过一个低眸的瞬间，顾泽延突然又消失了。
苏沐言只当他有不能告人的秘密需要躲开自己打电话，干脆坐在驾驶座假寐，直到感觉手里多出了一串茉莉花和一包烤地瓜，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天都暗了。
“还没吃饭吧？看你盯着那个老头半天。”
顾泽延冷淡的声音传来，烤地瓜的香味和茉莉花不冲突，苏沐言闻了闻花香，又闻了闻地瓜，这才扭过头轻声说：“夏夏知道我要回去了吗？”
“晚一点说。”
顾泽延侧过头踩了油门：“马上就是元旦了……就当给她个惊喜……”
“元旦啊……”
苏沐言一怔，下意识喃喃道：“江城还会在元旦统一放孔明灯吗？”
问出这话的时候，就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原来记忆里，根本不曾忘记江城的一丝一毫。
“应该还有的吧……只不过……”
顾泽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笑了笑：“自从那年我爽约后，就再也没人约我去放孔明灯了。”
爽约……那真的是爽约吗？那难道不是对她故意的羞辱吗？
怎么苏沐言记忆里，是他和沈璟雯，一同放灯了去呢。
那一年，刚成为顾泽延女朋友的苏沐言提前一个月就约了顾泽延，要在元旦订婚前，去参加江城的孔明灯灯节。
她认真挑选了半个月的衣服，花钱做了造型，买了最贵最好看的孔明灯，只为在江边，等到心爱的人。
她连愿望都提前想好了，要和顾泽延，在一起，岁岁年年。
结果呢，她在寒风中苦等了六个小时，就只收到了顾泽延一句抱歉，沈璟雯住院了，我现在过不去。
苏沐言低下头，刚刚含入嘴中的烤地瓜，似乎都变得没那么香甜软糯了。
似乎是感受到身边人情绪的转变，接下来便是一路无言。
直到苏沐言一觉醒来，发觉自己已经来到了江城最繁华的商业街。
不知开了多少小时，从早上开到了中午，顾泽延的侧颜也变得有些朦胧，他停了车，先是松了松肩膀，像是笑了，又好像没有。
“苏沐言，你还记得江城江边那边吧？”
突然起来的发问，让苏沐言好奇的抬起了头：“怎么了？”
“我刚刚给助理打了听话……听说今晚那里，就有灯节……所以我想……”
顾泽延顿了顿，说着：“你可以去看看。”
“我自己去看吗？”
苏沐言笑了笑：“没必要了吧，都是些不好的回忆。”
“要去的。”
顾泽延怔了怔，脸上是苏沐言从未见过的认真：“从现在起，都是新的记忆了。”
不等苏沐言拒绝，他接着说道。
“我去公司处理事情，你先找家奶茶店等我，很快，我们晚点江边见。”
……
顾泽延给她一下子点了十杯不同口味的奶茶，苏沐言只能坐在这里，感觉自己除了喝奶茶外好像也没什么事可干了。
商业街的大本钟敲响了，很快就要到相约的时间，苏沐言坐在椅子上想了想，站起身子走到门口准备出去。
又退后几步，坐到了沙发上，想想不对，又站了起来。
这样笨拙的重复了几次，她又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这才推门，谁知迎面而来的，竟然是熟悉的人。
那个当年为了顾泽延吵着闹着要跳楼的女大学生，席婷婷。
她似乎成长了很多，曾经单纯的麻布长裙换成了职业套装，看上去倒是很干练。
“苏……苏沐言？”
席婷婷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来回说了好几遍，这才把气息平稳下来：“你……你没死？”
苏沐言懒得回答这种问题，扭身想要出去，却又被席婷婷拦下。
“苏沐言，难道今天顾总约看灯的人是你？”
苏沐言终于抬眸，看着当年那个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目的女孩变成今天的样子，笑了笑：“你再拦着我，你的顾总就要怪我迟到了……”
这个回答，便是默认了。
“可惜了，顾总是不会去的。”
席婷婷对上她的视线，露出得意的笑容：“今天晚上可是蒋欣茹小姐的家宴，说不定两人就要订婚了呢！”
“哦，这么说你可能不会信，不过顾总确实安排让我给蒋小姐订花和蛋糕了……甚至还专门定制了西装……”
“苏沐言，你不会以为他真的会带你去看灯吧？”
席婷婷越说越来劲，反而是在故意报三年前牛排店的仇一般。
苏沐言抿着嘴没有回答，就这么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席婷婷，仿佛能听见大厅里落地钟，钟摆走动的声响。
良久，也只是低下头，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她做好了各种准备，继续被欺骗，被耍弄，可是真的变成事实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的难过。
……
苏沐言在奶茶店坐到打烊，坐到整个商业街都熄灭了灯，才起身。
已经是夜班十二点，看着车窗外稀稀落落的小雪，这个点已经没了地铁，她狠了狠心，还是打了出租。
一路上除了车灯打出的光外，连店铺都没有开几间。爸爸的墓园比较偏僻，出租车开不上最终的目的地，她提前下了车，一路小跑着。
终于开到了墓园，这里一片漆黑，不远处就是灯节的所在地，所谓的灯节估计早就结束了，江边到处是孔明灯的残骸。
就算站在不远处的墓园也可以看到，江边并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更别说顾泽延。
苏沐言放慢步伐，终于认命的大口呼吸起来，呼出的气体都是白雾。
顾泽延没有来过那边，不过是他的一句玩笑话，自己又当真了。
料峭的寒风里，竟然夹杂了一些清香。
苏沐言跪在苏信厚的墓碑前，将今天顾泽延递给他的花束，放在石碑前。
“爸爸，我来看你了……真可笑，要不是顾泽延那个渣男又放了我鸽子，我恐怕今天还不能来这里看你……”
“是女儿不孝，你这三年过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