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延安顿好了顾老爷子,才想起苏沐言还一直在会议室抱着膝盖坐在地上。
他小跑着走过去,到了门口却放缓了脚步,故意缓慢走进去,言语犀利:“坐在这里干什么,回我病房继续反省去!”
“顾泽延,五年前这个时候,你告诉我,要跟我结婚的时候。”
苏沐言突然抬头,语速很慢,一字一句:“你是因为想要报复……报复黎从云,不,报复我生母插足你父母的婚姻,是吗?”
顾泽延沉默,眸色错综复杂,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顾泽延的话还未说完,苏沐言直接大笑出声:“怪不得!怪不得啊!我怎么还会日日夜夜的想,是我做错了哪里,所以你才突然不爱我。原来是,原来是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是不是,顾泽延,你爱过我吗?”
他爱她吗?顾泽延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到,一时间突然就像一盆水浇在头上,不知如何回答。
从夜晚噩梦惊醒后小心翼翼的拥抱开始,从生病后第一碗皮蛋瘦肉粥的细微感动,从每一次记住自己的喜好处处体贴开始逐渐渗透。
一点一点,水滴石穿。就算石头做的心,终有一天,也会软化的吧。
可是,他不能爱上她,也不可以爱上,否则他怎么会对得起躺在病床上母亲!
所以,他只能看着眼前近乎疯狂的女人,轻轻说道:“现说这些还有用吗?”
果然啊……顾泽延没有否定,甚至,都不敢亲口承认,没有爱过她。
她其实早就明白的,也懂得的,可当那番话从他嘴里吐出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会抑制不住的抽搐,比痛更痛的痛苦。
是你竟然还心存希望的以为,他会骗骗自己,告诉她,至少是爱过的。
而跟他在一起的这些年,她爱的如此卑微,却甘之如饴的,到底还是她自己的自欺欺人,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但是,现在,她连最后的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他娶她,是为了报复自己的生母,是为了折磨,根本不曾爱过。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情深陨落,看着自己自作多情付出,说不定还会暗自嘲讽。
多么讽刺啊。
“我以为你至少对我有过那么一丝丝,一点点的感情的。”
苏沐言沙哑着嗓子说着:“就算养一条狗,这么多年了,也该有感情的吧。可惜,我连一条狗都不如……我的爱,在你看来,一定很可笑吧?”
顾泽延此刻是非常想解释的,而是每句话到了嘴边仿佛都不合适,都不适合。
这一定是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苏沐言笑得连眼角都湿、润了,她涨红的面孔,空洞的眼神,就这样一遍遍看着自己曾深深爱过的男人。
那个炎热的午后问自己没事吧的少年,那个躺在巷子里奄奄一息的少年,那个站在雪地中抱自己起来说做女朋友的少年,逐渐在眼泪中模糊。
“顾泽延,你的目的达到了……我会乖乖的在你身边,做你的生育机器,也可以随心所欲的折磨我,但是我求你,跟我离婚……”
望着苏沐言空洞的眼神,顾泽延心中一闷,只觉得仿佛丢掉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发现根本不知从何说起。
身边的窗户被他随手打开,顾泽延靠在墙边,从怀中点了一支烟。
半响,他突然按灭香烟,抬头。
“不可能离婚。”
顾泽延的声音暗沉语气依旧漠然,却仿佛是在引导:“你忘了你身上还有别的需要背负的东西了?苏沐言,你我都不是为自己而活的。”
“顾泽延。”
苏沐言深呼吸,转过头与他对视,“你现在是在拿我爸爸和夏夏的生命,来威胁我吗?”
顾泽延冷笑着摇了摇头:“苏沐言,是你自己放不下他们,太心软。”
“可是他们是无辜的!夏夏是你的女儿!我爸爸也是你陷害的!!我更没有欺负你心爱的女人!是你黑了心瞎了眼!!”
苏沐言怒吼着,伸出手锤在了顾泽延胸前,一下,又一下,顾泽延就任由她这样抽、打着,一动也不动。
直到顾泽延怀中响起了手机铃声,他才伸出手按住苏沐言,将她推到自己的病房内,再次锁上门:“好好给我生孩子,其他的,想也别想。”
直到走到看不见苏沐言的地方,才接起电话。
“老大……算我求求你了,明天来单位开个会吧。”
周阳晞的声音显然有些焦头烂额,“董事们的意见是,咱们刚跟老顾总打了一仗,正处在资金链短缺的情况,他们希望你慎重考虑收购的事。”
顾泽延攥紧了拳,声音微微有些不悦:“我会处理。另外,收购的事还是照我说的去办。”
“那老大明天你几点来开会?”
“我让你查的监控,怎么样了?”
“那天晚上派对上的监控已经调出来了。看角度,确实发生了争吵,但是……”
“但是什么,如实说就是了。”顾泽延第一次如此的急不可耐。
“是沈小姐先动的手,可能是故意也可能是无心,只不过拽嫂子的时候嫂子及时拉住了栏杆……就在这时,沈坚成在后面突然伸手,想把嫂子拽下去,但却被嫂子躲开了……嫂子确实没有伸手推沈坚成……”
他“嗯”了一声,却没再说别的什么,只是呆呆看着窗外不断落下的雨夹雪。
那时候也是这个天气,下课后的他总是可以在左转两个路口的那家披萨店,可以碰到那样一个女孩。
她会抱着大大的披萨盒子站在店门口等啊等,大大的笑容总是摆在脸上,有一次她的车坏了,等拖车的时候才发现,她竟然可以面带笑容的等上半个小时也不皱一下眉头。
街上偶尔有路过的闹着要吃披萨的小朋友,她就会掀开那个大大的比萨盒盖子,小心翼翼拿出一块递过去,说这是来自上天的礼物,只有听话的小朋友才会有。
不知怎地回到家时,看着家里偌大的空荡荡房子,突然就很想去吃披萨,吃她给的披萨。
于是下意识的,每次下班路过那时,总会看过去几眼。
有一次因为看入了神,竟然忘了开车,后面一串同样在等绿灯的喇叭响起,倒是顺路捎的舍友周阳晞笑嘻嘻的凑上来,“看那女生那么久,怎么喜欢呀?那不是叱咤咱们江城的苏市长女儿,苏沐言吗?”
苏沐言?
顾泽延只觉得五雷轰顶一般。
怪不得,苏沐言那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顾泽延想。
后来很久,苏沐言都不再去买披萨了,顾泽延有时候会想起那个身影,但很快又摇摇头忘记。
直到那个炎热的下午,他坐在车里,远远地看见苏沐言这个傻丫头主动跟别人提议,要自己换上了一件大熊外形的布偶装。
大概是天气太热了,苏沐言在闷热的布偶里面,走路都跌跌撞撞的。
于是顾泽延转过身停下车,计算着他大概看到自己的时间,车开的缓慢,接着手插、进裤袋里,缓缓前行。
不多时,便听见前面传来闷闷的撞声。
“你没事吧?”
那一刻,夏日里盛开的树木上,挂满了蓬松松沉甸甸的花朵。偶时风吹来,树枝轻轻地摇晃,它们全都籁籁地落下来。
“老大,老大?你说话啊?”
周阳晞的声音再次将他拉回现在,顾泽延沉思一会儿,突然抬头说道:“马上撤掉对沈坚成的一切投资,找几个子公司,两天内打压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