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延不敢再看苏沐言一眼，他怕下一秒就会忍不住抱住她，只能强忍着转身。
一路上他都在不断冒冷汗，就怕她出事，现在冷静下来，才发觉整个后背都是湿的，凉凉的紧紧贴在身上，很不舒服，胃里也火辣辣的疼。
可是一切相比于刚才提心吊胆的感觉，似乎是好受了许多。
一路上，他脑子里不断浮现着她的脸，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他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她出了事，他会怎么样。
苏沐言看他不再训斥，一抬头看到他，吓了一跳。
他的眼里有细微的血丝，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病容，这才后知后觉，刚才他的声音也是嘶哑而倦怠的。
“你不舒服吗？”
苏沐言弱弱地问：“要不要叫医生来给你看看……”
顾泽延睨了她一眼没回答。
转身先整理了一下地上散落的东西，接着转身进了套房里的小厨房，大抵是给哪里打了电话，声音不大估计是在咨询医生病情的事。
苏沐言呆坐在沙发上，心里却是莫名的温暖。
一转头，顾泽延把已经略有些烫手的牛奶从锅里拿出来，剪开一个小口，倒进杯子里，眼看着升腾起来的白雾散开。
接着把牛奶袋子扔进垃圾桶里，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走出了厨房递给了沙发上的人。
“给你。”
“嗌？”
苏沐言明显一惊，只感觉手心暖暖的。
“酸奶不能热，你就喝这个吧。”
顾泽延说完就往门口走，边走边说：“早点休息吧。”
苏沐言想也没想就拉住他的衣袖，声音里透着紧张：
“我今天又看到绮浓了……”
“她说，妈妈，你怎么不陪我过圣诞节啊……所以我才会慌乱中打了夏夏……我不是故意的……”
“言言，你真的生病了……”
顾泽延转身看她一眼，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不然你是不会打夏夏，对不对？”
苏沐言眼圈立刻红了：“可是我真的收到绮浓的彩信了啊！”
说完，她拿出床底的手机，想要翻出那些照片，却发现，手机彩信箱里，空空如也……
顾泽延自然也看到了，他心里一震，耐心安慰着：“言言，你真的看错了……”
“不，我没有！！我还听到绮浓喊着，妈妈救救我……”
苏沐言话说到一半，就发觉到顾泽延怀疑的目光，干脆闭了嘴巴，收起了手机。
她确实害怕。
怕偌大的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怕刚自己又忍不住打了什么人，更怕的是，顾泽延会扔下她不管。
可是顾泽延不相信她的话，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顾泽延看着她半天没说话，低头看着她扯住自己衣袖的手，指甲晶莹圆润，或许是太用力了，指尖微微泛白。
记忆里，似乎很多次她都这样拉住自己，却什么话都不说。他有时候真想一把推开她，但那只手却怎么都甩不出去。
他突然有些恼怒，恼她，也恨自己。
恼她什么都不说，恨自己就算她什么都不说他也舍不得丢下她。
过了很久，顾泽延率先打破这份平静：“言言，明天是绮浓的葬礼，你作为绮浓的母亲，一定要亲眼看到她下葬……”
“不！”
苏沐言伸手一挥把桌上的牛奶推到地上，白色的牛奶撒了一地。
解气般地大声说：“绮浓没死！！绮浓根本没死！！绮浓今天还给我发照片邀请我过圣诞节的！！”
顾泽延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伸出想要抓住苏沐言的双手，却被她躲了过去。
苏沐言忽然觉得憋闷，她在这里一分钟都坐不下去，站起来准备走，急匆匆地刚踏出两步，踩上地面的玻璃碎片上，地板沾了水又有些滑，她晃了几下，滑倒在地。
顾泽延站起来想扶她，却没来得及。
谁知苏沐言就像不痛一样，径直走在那些碎玻璃上，鲜血流了一地。
顾泽延再也忍不住，抱起苏沐言，冲向了精神科诊室。
医生刚准备下班，看到冲进来的苏沐言，将屋内所有人员都被请了出去，包括顾泽延。
他焦急的等待着。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精神科里面传来了苏沐言惨烈的哭声。
整个楼层都在震撼。
而更难受的，是顾泽延。
他点头同意再给苏沐言打一针镇定剂后，苏沐言才被推出了诊疗室。
她蔫蔫的躺在病床上，瞪着的两个眼睛无神的睁着，手脚都被死死的绑在病床边。
顾泽延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好似被什么抓紧了心脏，上来就要抓住苏沐言的手，帮她解开束缚。
“不要动！”
精神科医生赶忙解释道：“顾太太的精神分裂严重了，她今天非说从手机上看到了你死去女儿的照片，甚至还对自己的女儿夏夏做出了攻击性行为……为了顾太太自己和周围人的安全，还是捆绑起来比较好。”
“不是已经给她注射镇定剂了吗？让她睡一觉就好了，她今天只是被刺激了……”
“不行，这里是医院，顾先生。”
医生摇了摇头：“我们一定要保证别的病人的安全，否则，你还是将顾太太转到精神病院去吧！”
顾泽延愣住了，他双目赤红的盯着床上挣扎的苏沐言，明明那么痛苦可她的眼神却那么呆滞像是一个机器人。
顾泽延想走过去触碰她，脚尖都抬起来了又缩了回去，用力压制住内心的欲、望。
小护士跟在医生后面，走了过来，耐心解释着：“顾太太的病似乎是严重了，非说自己收到了顾绮浓的照片和语音，然后才会引发暴躁，不小心伤害了夏夏……”
“你们确定是没收到彩信？”
顾泽延蹙眉：“我最近……得罪了不少人，说不定有人想恶搞我太太发来什么照片，也是正常的……”
不知道为何，顾泽延下意识的，还是想要相信苏沐言。
“我们检查过顾太太的手机了……确实没什么她所谓的彩信和照片……”
小护士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男人的眼色，语气越来越低：“而且顾太太精神分裂也越来越严重了，天天对着空气说话……顾先生，如果不行，还是早日让顾太太看清楚绮浓死去的事实吧……”
顾泽延犹豫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小护士不放心似的，又交代着：“等会儿顾太太彻底醒了，千万不要在问她到底有没有收到彩信之类的话，就当相信就是了。别再刺激她了……”